新的一天,天氣依舊是白茫茫的高遠。
謝執坐在劇組統籌給的一把小椅子裡,默背台詞,等開組。
這天雪下得紛紛揚揚,但劇本時間卻在春夏。雪一下,全組的進度都耽擱了。導演在鏡頭後皺着眉,看着取景框裡的道具組和場務正奮力清出一小片沒有雪的空地,布置場景。
謝執羽絨服裡隻穿了一件單薄的短袖,随時準備上場,雪落在他的手背和劇本間,凍的他手指有些僵木。
卻心情很好。
昨天給外婆辦了轉院,想來借貸公司不會再找上門來。他錢已經還完,那些人也沒有理由再來。
如今一身空空,連冰冷的雪落在肩頭,指尖,都覺得輕松。
他正翻着劇本,看今天自己拍的戲份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就聽見旁邊場務助理小聲抱怨着:“導演急什麼?江海榮不是還沒到嗎?上午也拍不了啊。”
“你忘了?上午沒安排他的戲份啊。”
場務老大聲音壓得很低,提點道:“你沒看熱搜?最近人家晚上忙得很,早上也不一定起得來吧。”
場務助理扯住場務老大,眼睛瞪得老圓,八卦之心滿臉都是。
此時正在忙,哪有什麼閑心給下屬講八卦?場務老大沒理會他,拿着手裡的瓶裝水道具不輕不重地給了那人一榔頭,
“關你什麼事?做事去。”
“啧。”助理唾他勾引似的說了一點,又反過來罵人,從他手裡拿走那瓶瓶裝水道具,扭頭回去幹活,卻一轉眼就對上了謝執的視線。
謝執看那助理一眼,低下頭繼續默背台詞。
台詞不多,早就爛熟于心,默背起來卻難有地卡殼了。
謝執警告自己不要多想,專注于背書上,可越是這麼告訴自己,越是無法集中注意力。
滿腦子都是想着剛才聽到的那句‘最近挺忙,今早不一定起得來。’
最近?
不是隻有前晚嗎?
謝執拿出手機,點開熱搜,昨天的那條熱搜早就已經消失不見,隻有江海榮的澄清。
大概是工作室寫的,條理清晰,用詞得當,大意是那照片是在多人宴會上拍到的,有視角問題。
謝執再往下拉評論區,是一片呼喊哥哥清白,相信哥哥的粉絲。
他按滅屏幕,合上劇本,有些疲憊地閉上眼睛。
他看到這澄清和呼喊的第一反應是生氣,和失落。
他明明跟鄒姐說過,如果有需要可以找他,江海榮最後還是沒選他。
不用問為什麼。
謝執心知肚明。
他咖小,說話沒有影響力,不僅沒能力幫人澄清,反而更可能被當成另一位‘被通吃對象’,江海榮出于澄清效果,沒有選擇他。
生氣,但不是對江海榮,是對自己。
還是太弱小了呀。
謝執很想在非常短的時間裡,就無所不能,這用腳趾頭想也能想出來不可能。
他總勸自己别急,但真當有事發生,哪能真不急呢。
情緒的天平逐漸向暗黑的方向傾斜,謝執的肩膀突然被人輕輕拍了拍。
睜開眼睛,隻見江海榮的經紀人鄒姐站在他身後,沖他微笑:“謝老師,不好意思打擾了,江老師請你去他的保姆車。”
保姆車裡暖氣開的很足,謝執合上車門,鄒姐和所有工作人員被關在外面。
他轉身,對上了江海榮的眼睛。
兩人并肩坐着,保姆車寬,隔了一小段距離。江海榮的目光掃了掃他的全身:“身體怎麼樣?還痛嗎?”
“沒事。”謝執簡短回答道。
雖然還是有點酸脹,但他也不太想說。
“我這裡備有藥膏,昨天你走得急,我忘記給你了。”
江海榮伸手把那藥膏推過來,兩人之間的距離隔膜似乎瞬間被打破。
謝執看着那隻藥膏,紙盒未拆封,看起來是全新的,沒被用過。
他也這樣給過别人藥膏嗎?
謝執突然想到那個熱搜,垂下了眼眸,沒有接他的藥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