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他出去的時候沒什麼人。”

鄒姐抱着手，夠着窗外看樓下的人，狗仔們抱着長焦鏡頭，正一窩蜂堵着門口：“要是給拍到，以後被挖出來又要麻煩。你怎麼就那麼讓他走了。”

“衣服給他了嗎？”江海榮沒接她的話茬。

“給了。”鄒姐皺了皺眉，無奈地道：“今天撤熱搜工作室一堆人加班。我知道你不關心這些，但撤熱搜的錢，都夠買兩三個熱搜了。我不說你一晚上換兩個人的事，這被拍到的照片，你總該給我解釋下吧？”

“你也看不出來麼？”

江海榮随手從那堆照片裡抽出一張，點了點：“視角，機位，光線都是精心設計，我昨晚明明在家宴上，給我爸祝壽。”

“你是說……”

“我弟找人拍的。”江海榮嘲諷地笑了一下，把那張照片甩在桌面。

“家宴上有不少人，周潮蔓也去了，喝酒的人不止我一個，憑證很容易找，跟公關部溝通好出律師函吧。”

“……噢。”

鄒姐看到江海榮這個樣子，有點後背發寒，平時她還敢開玩笑，這種時候她可不敢在老虎頭上拔毛。

她壯着膽子問：“那被拍的另外一個人呢？”

“如果沒猜錯，他是我弟弟的人，具體身份還不清楚，後續需要你這邊查一查。”

“好的，那我先去辦了。”鄒姐點頭，收好那些照片就打算溜走。

不小心誤會手下藝人濫交，還試圖教訓，鄒姐想到剛才自己的所作所為，就恨不得跑遠點。

“等會。”江海榮出聲攔住了她。

鄒姐僵着步子，緩慢轉身：“怎麼了？”

江海榮問：“他走的時候，有沒有說什麼？”

“誰？”鄒姐一時間還沒有反應過來，過了兩秒才意識到江海榮說的他是謝執，以為江海榮還在想撤熱搜的處理方式：“說如果需要發微博證明或者轉移熱搜話題，可以随時找他。”

“我不是說這個。”江海榮抿了抿唇：“算了。你下次跟他說話，注意一點。”

“噢。”注意什麼？

禮貌？還是有什麼事不能告訴他？還是江海榮有什麼事想從他身上知道？鄒姐還沒來得及問，就被公司裡的人叫走了。

-

謝執用最快的速度趕到了醫院。

他昨晚手機沒來得及充電，關機了。今天一打開就是不少催債的未接來電，他擔心那群人會去找外婆。

好在趕到的時候，外婆還在床上靜靜地坐着，看着窗外。

催債人沒來的這個事實讓謝執松了口氣，他找出充電線把手機插上，才坐下來，緩了緩雙腿的酸軟。

他擡手接過外婆給他遞來的一杯水。

“有人來找我嗎？”

外婆搖了搖頭，伸手把他翹起來的一撮頭發壓了壓：“小執你該剪頭發了，都留這麼長了。 ”

“沒事。”謝執搖搖頭。

“小執，我們不治了吧。”外婆細聲細語地說道，有些粗糙的手指輕輕拂過謝執的鬓邊，“這藥和照光都太貴了，外婆七十了，半隻腳踩進土裡的人了，不用勞神了。”

“别這麼說。”謝執心裡像被針紮一樣，他握住外婆的手，那隻手很輕，他仿佛握住了，又好似什麼都沒有：“我們有錢治的外婆，您别這麼說。”

每次到這種時候，謝執都會怨恨自己的笨嘴拙舌，無能為力。

一種難以名狀的恐慌仿佛暗黑藤蔓，一寸寸爬滿他的皮膚，好似有石頭堵在胸腔，哽咽得讓他說不出話來。

他突然意識到什麼，嗓音有些發啞：“是不是剛才有人來跟您說了什麼?”

外婆沒說話，躲開了他的目光。

謝執明白了。

他歎了口氣站起來，把正在充電的手機拔下來：“這個事情我很快就能解決了，您相信我。”

謝執走出病房，第一時間給催債的客服打了電話，一邊說一邊走到醫院對面的取款機。

“我說過，不管無論如何不要去找我外婆，她老人家身體不好，你們勞煩她幹什麼?錢都在我這裡。”

“但是你不還啊。”催債人語氣不以為意：“電話打不通，還以為你跑了呢。”

謝執的胸腔急速起伏，他咬了咬牙，把複雜的情緒咽了下去：“今天才是截止，我沒有不還。還剩多少?”

“連本帶利八十萬，再加上一些機構必要的費用，一共九十萬。”

“原本不是說八十萬嗎？”謝執思維有一瞬間空白，他感覺自己仿佛呆滞在原地，張了張口，才發現自己握着手機的手在發抖。

對面人說的每一句話都仿佛一句判決，審判他的生或死。

他有九十萬嗎？

謝執邁開沉重的步子，麻木地走向記憶中的存取款機，插入了江海榮給的那一張卡。

“是啊，但是保險費，服務費，擔保費也是我們機構必須要收的。還沒算你這去年6月逾期的費用呢。”

謝執無意識地舔了舔幹燥的唇，一瞬間感覺有些頭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