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輸入了密碼，查詢餘額。

您的卡内餘額：2，000，000

兩百萬？

謝執在心裡默數單位，數到2時瞳孔蓦地放大。

多少？

他死死盯着atm機的屏幕，一言不發。

電話裡的女聲不停地叫着他的名字，催促着他的回答，語氣窩火。

謝執置若罔聞。

這一瞬間，仿佛時間都停滞。整個世界隻剩下他自己，和面前這短短幾個數字。

我能還完了。

他盯着屏幕，眼底逐漸發酸，最後滿是模糊。身體裡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如釋重負，都在沉默無聲地歎息。

他抹了把臉，把不知何時落下的濕潤飛快地擦去，直到雙手和衣袖都濕潤。

手中的電話不知道何時被挂掉，謝執一邊抹去臉上的水痕，一邊快速地按鍵，把卡抽出來。

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他推門出去，低聲對身後排隊的對人道了句抱歉。

他在醫院昏暗的樓梯間，打開了借貸平台，終于點下了那個還款按鈕。

上面顯示還款數量是八十萬整，謝執對欠款合同翻來覆去地看，也沒有找到剛才客服說的服務費，擔保費和保險費在哪裡。

他猶豫了下，在還款頁面輸入了80萬的金額。

卡被他緊緊攥在手裡，沾上了些細密的手汗，謝執緊張地眨了眨眼，反複對了好幾遍卡号，才咬牙點下了還款按鍵。

浏覽器頁面的緩沖按鈕不停轉着，謝執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個圈，緊張地扣自己的手。

明明隻過去十幾秒時間，卻好像過了一萬年。

下一瞬，屏幕上的欠款多位數字猝不及防地變成零。

謝執屏住了呼吸，僵滞地盯着那個數字。

是真的嗎？

他愣了一瞬，接着狠狠地捏了捏自己的虎口，幹燥的皮膚傳來一陣拉扯的鈍痛。

現實如此美好，可他卻不敢相信，害怕隻是一場鏡花水月的夢，睜眼就會化成虛無。

謝執想找個人來打自己一拳，扇自己一巴掌，試試到底是不是真的。

終于……

他終于還完了。

心髒在胸腔裡有力地搏動，謝執似乎都能聽到血液在經脈中奔流的聲音，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清空大腦裡的所有雜音。

他拿起手機，重新撥打了?借貸客服的電話。

“您好，我剛才還了一筆錢，麻煩您再幫我查一下我的賬戶情況。”

謝執報出了賬戶名字，賬号，客服很快就查到了他的信息。

“您這邊的欠款是已經繳清了，不過還存在有服務費、保險費和擔保費之類的機構費用。”

“我借的時候，沒有說要收這些費用啊？合同裡也沒有條款。”謝執質疑道：“保險費。保了什麼，上次你們借貸公司砸了我家不見得有人理賠？”

對方一時間沒有說話。

謝執覺得有些諷刺：“我知道我自己借了多少錢，合法合規的錢我是會還的。”

對方打斷了他：“先生，我們機構照例都是要收三費的。”

“那你先跟我說清楚，這服務費，保險費和擔保費分别是服務，保險和擔保什麼？”謝執鎮靜地道：

“如果你連費用都說不清楚，還打算從我這收錢，且慣例收費，我不介意我們法庭見。”

樓道裡隻有謝執自己的呼吸聲，對方毫無回應，謝執耐心地等了一小會，挂了電話。

手機的光在昏暗的樓道裡閃爍，直到屏幕自動熄滅，謝執都沒有動作。

他想大叫，想大哭，想大笑，卻隻是麻木地點起了一根煙，擡起頭，望着不遠處的唯一的小窗戶。

稀薄的光源從那不過方寸的空間落下來，斜照在樓梯間。

窗外，濃厚的雲層蓋住了太陽，天空是淺淡的藍白。

他盯着那一小片天，仿佛在這無邊的黑暗裡，獲得了小會，能略微放下身肩的債務，放松喘息的時間。

終于……結束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吐出來。指尖的煙霧旋轉着上升，慢慢混進了雲層裡，疏淡而溫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