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陽光透進來,映在他的睫毛上,輕微顫動,薄薄的影子落在臉側,讓江海榮莫名想到了過去。
他記憶裡的謝執,眼睛裡總帶着少年人漫不經心又輕狂的光,離自己總是很遠,他坐在那裡,仿佛整個人都融進了溫暖的陽光裡。
而現在的謝執,站在自己身前,瘦削得像棱角分明的竹,纖細單薄,眼尾發紅,帶着幾分狼狽,卻透着股不肯曲直的韌勁。
江海榮一瞬間竟有些竊喜。
從前隻能遠觀的人,如今唾手可得。他像個要去偷月亮的賊,站在他的寶物面前,偷偷高興,
這很不應該。這自私,淡薄,沒有考慮到謝執的想法,但江海榮不願掩飾。
他從來不是一個胸懷坦蕩,光風霁月之人。
江海榮反手扯過謝執捂住他嘴的手,把人拉到身邊,細細跟他分析:“含冰塊,這方式最有效,但是很老了。用涼水漱口或者更改呼吸節奏都能代替,沒必要這麼折騰。”
“知道了。”謝執低頭看着那瓶薄荷噴霧,指腹無意間摩挲了一下瓶身,瓶口有些濕潤。他心尖一蕩,卻隐隐約約地猜到——這是江海榮自己用的。
如果自己平白拿去用,江海榮估計會方便?要是被别人關注了又該如何處理?
他們兩上過熱搜,已經有過一些不好的傳聞。拍完同性劇集,再也不同時出現在公衆面前才是對江海榮公衆形象最好的保護。
如若在拍戲的時候又傳出什麼消息,後果——
想到此,謝執正要拒絕,可看到江海榮有些期待且雀躍的眼睛,卻說不出口。
隻好把那瓶薄荷噴霧放回了桌上:“好,我去找找這個牌子,等會就下單。這瓶你就自己留着用吧。”
“你直接用就可以。”江海榮卻沒想到那麼多。
謝執一時間沒說話。
江海榮看他沉默,擡眼看了他一眼,又垂眸看了眼被退回的噴霧,眉間隐隐擰起:“我懂了,你嫌棄我。”
謝執一愣,無奈失笑:“你想到哪去了,我哪有。”
話趕話說到這裡,他不得已還是又重新拿起那瓶噴霧。
沒關系,拿回去的話他不用,别人看不見應該也不會起疑心。
可思緒又忍不住飄到那瓶姜汁奶茶。
他欲言又止,江海榮演戲多年,怎會觀察不到他眼神深處的遲疑?若是别人他還無法一時反應過來,可對于謝執,他便一眼就看穿了。
“怎麼了,”江海榮聲音低沉溫柔,似笑非笑地問:“想說什麼?”
謝執垂下眼眸,和他對視時,睫毛輕輕顫了顫,猶豫再三,還是說出了口——
“江海榮,要不,我們還是保持一下距離吧。”
江海榮的唇開合了下,卻沒能瞬間說出話來,他笑了下,意味不明:“怎麼突然講到這個了?小執。”
小執兩個字出來時,謝執的指尖無意識地顫了顫,恍了下神。除了外婆,好像還沒有人這麼叫過他。
但他很快就恢複過來,雙手攥拳,逼迫自己把該講的話一五一十,有條不紊地說出來。
“你看,”謝執抽身,背靠化妝鏡台,面向江海榮。
兩人間驟然遠離的距離,似乎給謝執添了些許勇氣,他把想過多次的腹稿流利說出。
“你的咖位跟我的不一樣,我跟你被拍到上熱搜,甚至可以說是對我有益的,但于你,卻隻是損失。
你的公衆形象,要接的代言,粉絲和路人對你的觀感,甚至最後你和你團隊的經濟效益,都會被影響。
且絕大部分,是負面。”
謝執面色冷靜。他背對鏡子,垂眸看向江海榮時,冷白的燈光在他周身鍍上了一層光影,平直的肩線,居高臨下的眉眼,透着幾分不易接近的疏離。
江海榮面色未有絲毫變化,也未應答,隻是手指在桌面上輕敲了兩下,示意他繼續。
謝執垂眸看他。
“就連鄒姐也是這麼說的。你雖是演員,卻不像我獨自一人,手底下還有團隊,我覺得,不管如何也是要為他們,也為你的粉絲們想一想。”
江海榮沉默了半晌,輕輕擡了擡手指,他表情淡漠,隻是擡眸:“你為我考慮得很周全,多方都有照顧到。”
這反應跟謝執想象的不太一樣,他愣了一下,江海榮接着落下一句。
“但我隻想知道,謝執,你對我們這段關系,或者我這個人,”
江海榮停頓一下,邊說着,邊輕輕把手搭在謝執手背上,視線專注地看着謝執,“是什麼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