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換了套裝束,盡可能讓自己在人群中不那麼容易被認出來——倒也不是說兩個連出道位的邊都沒摸到的人覺得自己已經有了一定知名度,隻不過K縣畢竟也是輿論中心,說不好最近幾天他這張臉已經被不少人看過很多遍了。
畢竟現在是名義上的“封閉錄制中”,還是不要太聲張為好。
當然,想要完完全全不受關注地行動也不太可能,說到底,他們也隻是兩個普通人,沒有什麼特殊的能力和身份,無非就是盡可能避開監控和人群聚集的地方。
齊路遙的第一個想法是去找當年的班主任,想着負責帶班的老師再怎麼遲鈍也不可能不清楚學生之中的暗流湧動。
隻不過結果也如同意料之中,那位老師早就舉家搬離了K縣。
齊路遙找了個極大概率認不出自己的退休老年人聚集的社區,閑聊性地套了點話,才意識到,當年班主任的搬家很可能也是因為這起事故——實際上,由于齊路遙自己初三那年的春季學期就回了R市讀書,所以也沒有親曆那場事故後續在小縣城引發的節奏。
當年并沒有人真正将原因推到自己身上,更多的言論最終轉換成了跳樓的少女自己的心理問題,然後再被一通推卸責任變成了教育者的失職,直面輿論的人選擇避開漩渦中心也沒什麼争議。最終節奏升起又落下,逐漸被人遺忘,直到随着他出現在鏡頭前,又再度被時溪的哥哥翻了出來,也再度進入了小縣城人的讨論範圍内。
“那您覺得那個女生為什麼要……墜樓呢?”打聽到最後,齊路遙試探性地問了一句,“如果是出于校園暴力,為什麼當時沒人說呢?”
“不知道,”對面的回答很直截了當,“這種事說不清的,搞不好就是想用陳年舊事敲詐點錢。”
齊路遙一邊想果然是什麼事情都能傳出去的閉環縣城,時溪她家的作風已經人盡皆知了,一邊又想說這敲詐的已經不是錢了是他的前途,用的也不僅僅是陳年舊事而是切切實實的命案。
但最後也隻能點點頭說聲謝謝。
然後又開始思考接下來能去拜訪的對象。
那群公開在網絡平台指責他的人肯定是切切實實的知情者,如果走投無路,最後的辦法就是找時溪的哥哥、或者是當時的班長等一系列校園暴力事件的始作俑者對質。
但也隻是最後的辦法——真走到這一步,那就真的如同簡星航所說“挺危險”了。
“那也沒關系,”靳羽說,“你相信我,我是真的能打的。”
“别啊,”齊路遙直接笑了起來,甚至開始開玩笑,“那這件事就真的變質了,直接社會事件,從我退賽變成我們一起退賽,以後提到星2就是當年有人打架退賽的那個選秀。”
“……這不挺好,也算是被記住了,”靳羽居然回了一句玩笑話,“總比無人在意好。”
但說笑歸說笑,總不可能真的去做。
于是齊路遙還是按照原來的思路,去找沒有在網上聯系到但目前還在K縣的中立同學。隻不過,即使是有人表示還記得當年欺負時溪的那些人,也并沒有任何證明齊路遙不在此列的依據。
說到底,他跟着父母在這裡也就呆了半年,在此期間與大部分人相處融洽,但過了這段時間後大家也就是普普通通陌生人,唯一在幾年過去後還勉強稱得上有聯系的,就是已經跳出來發言但無法扭轉輿論的嶽詩琦——但也不過隻是朋友圈點贊之交,這次不出事可能也隻限于逢年過節一句問候的關系。
因此,某種意義上來講,此時此刻遇到的困難也有點意料之中的味道。
“……我覺得我還是應該回一趟學校。”大半天的時間過去,在日光也逐漸開始被空氣稀釋的時候,齊路遙最終決定改換方向,“去跟着記憶中時溪的生活軌迹走一遍,看看能不能有什麼收獲,說不定她會留下些什麼。”
當然,這純粹來源于齊路遙對當年那個其實交集并沒有幾個月的女孩子的猜測和直覺,并沒有任何具有說服力的依據。
晚會的直播是在第二天的晚上,無論最終結果如何,至少,靳羽和順便決定送他們回去的簡星航,都要在第二天下午趕回R市。
再一次的天亮之前,就是留給齊路遙的最後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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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過年本身就沒幾天,六中早早就放了假,兩人趕到的時候,校門沒開,隻有一個負責看門的年輕人坐在收發室。
齊路遙猶豫了片刻要不要嘗試從正常渠道進學校,猶豫到最後,還是伸手指了個方向,又扭頭問了靳羽一句:“你能從那邊外牆翻過去嗎?”
“可以啊,”靳羽秒答,“但是為什麼我們……哦,我明白了。”
畢竟由頭是來調查死亡事故,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行事準則,他們還真不一定能被放進校園,于是幹脆不要主動冒頭更好。
六中的校園外牆有一片凹陷的地方,時至今日五年過去了,但依舊沒有得到任何修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