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路遙猜測,會不會留下這個“出口”就是為了方便教務抓人指标的順利完成——當然也可能隻是單純地不想修。
但無論如何,靠着這個在學生們心中的“學校後門”,兩人也算是成功地進入了校園。
“四天前看見時溪她哥那條微博的時候,”走在說不上熟悉但還記得路的校園裡,齊路遙壓低聲音說,“我做夢都想不到,我一個普通的選秀選手,現在居然會悄悄回到這裡。”
“而現在站在這裡,好像也很難想象,明天的同一時刻,我們可能會站在幾百公裡外R市中心的演播廳的舞台上,接受無數觀衆的目光——不過也可能不會。”
“這就是生活的神奇之處嘛,”靳羽眨了眨眼說,“生活總是在很多時候充滿了撕裂感,可以同時溫柔和歇斯底裡、體面和居無定所、平淡和暗潮洶湧,這不就是人生最值得期待的地方嗎。”
齊路遙一聽這論調,覺得既有道理又有些不合常理,于是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身邊的人,然後又飛速收回了目光。
天色已暗,得益于至少沒人有夜盲,于是兩人就開始摸黑前進。就齊路遙的經驗來說,搞不好大半夜校園裡會有人巡邏,總之用手機打光肯定是很不安全的行為。
教學樓也沒鎖,齊路遙拉着靳羽往上走。
當年他們班的教室在三樓的拐角,現在不出意外果然還是初三某個班的教室。放假不至于将所有物件全部搬離,所以門還上着鎖,進不去。
時溪以前的座位是靠窗倒數第二排,相當典型的動畫主角位——可惜沒有得到一個主角應該有的結局,無論是反抗成功還是被拯救。
内部的布置還是沒變,陳設又比他印象中的舊了不少。除了齊路遙父母那種工作暫住的情況外,這種在封閉的小縣城發生的遷徙都是有去無回,老齡化驟然加劇的同時,學校的規模也在逐步縮小,很多廢棄和破舊的景象都不會再有被翻新的機會了。
于是他有點想歎氣,完了還是說:“去樓頂天台吧。”
去事故的第一發生地。
天台從那件事之後就被封鎖了,但長期沒有維護,門鎖有些年久失修。齊路遙本想說要不再去看看别的地方,但内心的聲音卻告訴他,這地方一定不能再放棄了——所以停頓片刻,幹脆拿出随身帶的發卡開始試着強開。
而且還成功了。
“這邊是一個留言牆,”推開門,齊路遙一邊走一邊說,“我也是聽說,最開始有學生喜歡悄悄在這面牆上寫字,學校管過但失敗了,就逐漸演變成了大家的留言牆。”
“所以你覺得時溪可能也在留言牆上寫了什麼?”靳羽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又轉頭問,“所以,網上曬的那封遺書……真的是她的字迹嗎?”
齊路遙點頭,說是的。
也正因為如此,他才覺得,時溪所留下的絕不僅僅隻是她哥哥所給出來的所謂“遺書”。如果真的是有預謀的告别,将唯一的留言留給絕不會站在自己背後的人,完完全全沒有道理。
離去的少女并不是一個缺乏思慮或者逆來順受的人——相反,她頭腦很好,而且也曾想過很多反抗的辦法,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是她受到排擠的根源之一。
靠着一部分還沒有成熟的小孩子内核裡排除異己的天性。
所以齊路遙當年才完全沒有料到對方會突如其來選擇終結生命。
知道了筆迹,靳羽便也幫着一并開始漫無目的的尋找。留言牆大部分也就是初中生們喜歡讨論的事情,從八卦同學到告白到罵老師家長以及不想讀書,甚至被覆蓋了好幾層,當初也不會有人真的認真去讀。
所以齊路遙還無意間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問初三的新轉學生什麼來頭的。
直到他的目光停留在了一個很普通的方向——不是角落也不是最中心,就像是随随便便寫上去的一行文字,但内容卻相當不随便。
是這幾天反複看過的字迹、生怕人看不懂的近乎直譯的“time-river”和一串意義再明顯不過的字符。
齊路遙突然有點久違的茫然,不知道是因為指向性線索出現地太過于理所當然,還是在想為什麼自己當年沒有想到這些事。
沒有想到他那位頭腦很好用的已故朋友,還會在最後給出一個再簡單不過卻被拖延了五年的謎題。
字符給出的是房間号。
“臨風樓A206。”齊路遙一邊拿出手機拍照,一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