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負着夢想前進

懷抱着勇氣相信

聽從内心的聲音

不停下追尋身影”

……

熟悉的《星路彙聚》，每一句歌詞每一個動作都在短短三個月時間裡被一遍遍重複，仿佛記錄着他們在這巨大而漫長的片場裡、跌宕起伏又百感交集的一分一秒。

最高一級升降舞台上的鐳射燈光很刺眼，讓台下的場景都被籠罩着影影綽綽的色彩。

齊路遙站在台上，與所有人一道向着看不清但卻能感知到的觀衆席笑着，驟然有一種夢回旅途剛開啟時刻的錯覺。

其他人可能還感觸不深，但主題曲對他而言，确确實實可以稱得上一句“夢開始的地方”。畢竟，如果沒有當初那個驚險、機緣巧合、帶着不少運氣又神來之筆的初C，也絕對不會有他今天的位置。

即使公演表現再好，努力被抹消也不過是剪輯能輕松做到的事，就算是吸舞台粉的體質，也要有讓自己的舞台進入觀衆視野的機會。

初C的名号就是。

在給予他本人能夠一直輻射擴散滾雪球的紅利同時，也讓齊路遙這個衆人都意想不到的選手，被正式推到了多方博弈的棋盤之上。

有一段時間，齊路遙多多少少也和外界普遍的聲音有着相同的認知，覺得自己在摘星2就是純粹被邊緣化的對象——初舞台一剪沒，鏡頭量自始至終上位圈倒數，一以貫之的壓票，衍生節目也永遠秉持着能不拍就不讓拍的原則。

但真正從快節奏而忙碌的排練日常中暫緩下來，又霧裡看花般但也近距離見識了資本的鬥争，他才越發清晰地認識到，隻靠粉絲可能才是真正的熱血謊言——粉絲是最重要的必要條件，但絕不是充分條件。

不僅僅對他如此，對靳羽，對謝忱，對所有現在處在出道位邊緣的人來說都如此。

當然，比起各自有所圖、塑造和毀掉一名藝人都輕而易舉的各方資本，對于偶像而言，來自粉絲的不夾帶利益索取的愛和支持，才是真正純粹、真正堅定、真正且唯一值得感謝和珍惜的事物。

這也不矛盾。

回到待遇。如果一開始就想堵住上升的路，對掌控生殺大權的節目組來說，邊緣化确實是一個好辦法，缺點是隻對真正的“透明人”有效。

可齊路遙不是，從那個被各家大公司虎視眈眈的名号落到他身上那天開始，他就必然會是節目輿論的中心選手之一，是不可能被徹底邊緣化的存在。

對于這樣的存在，有更行之有效的方法。帶有引導性的惡剪，能讓他一夜之間變成被所有看節目不看節目的網友群起而攻之的對象；或者一場“意外受傷”甚至隻是“個人意願”，就能名正言順成為身體難以為繼不得遺憾退賽的理由。他積累的籌碼本可以更不值一提。

但這些手段都沒有過。

甚至于一排後，那起明顯有人刻意為之的、讓他陷入巨大輿論風潮的“校園暴力事件”裡，節目組前期頂着聲讨給他拖了反應時間，後期澄清環節也絕對有所助推，即使衆所周知澄清永遠比不上造謠的力度，雖說不上如同真正官推選手那樣的力保，但也絕不是徹底當他是棄子的态度。

往後倒也并非沒有節奏，每個人氣選手都一樣，面對喜愛的同時，也都會面對幾秒正片的逐幀分析閱讀理解，面對恨不得掘地三尺的人品挖掘，面對毫無來由的謾罵和人身攻擊，但因為踏上這條道路前就有過心理準備，所以在論壇被無端罵上幾天倒也不至于引發齊路遙本人的内心波動。

況且，在一個來信都會被篩選、隻有粉絲會搶公演票、回應風評更加不可能的節目裡，這些遙不可及的惡意遠遠比不上傳遞給他的善意，因此顯得更無關緊要。

但總之，像當初那樣用莫須有的指責妄圖毀掉他所有努力的事情，确實沒有再度複刻。

齊路遙偶爾也曾疑惑過，隻是這種疑惑很快就被忙碌的下一步沖淡，直到最近的節奏緩下來，重新去思考在廠裡的幾個月，他才意識到一些背後的事。

如果許月白真如他所說決賽周前沒有發力，那這樣的打壓混雜着保護的态度，隻能有一種可能，就是在多數人想讓他讓位的同時，也有人想要他上位，或許僅僅隻是為了擠掉誰——上位圈裡别的小公司選手、陪讀玩家又或者個人練習生的情況，齊路遙并不清楚，但對他而言，知道自己并沒有簽任何額外合約的前提下，唯一能讓自己有利用價值的籌碼，就是将他推進各方視線的主題曲C位。

這才合理。

所以無論如何，他都得承認，陸祈不知道出于何種考慮自作主張的匿名投票，以及當時明明在B班還下定決心提前準備去争取這個位置的自己，共同鋪就了他這趟旅途的第一塊磚。

而再具體一些的内容齊路遙就無法切實想象了，信息不對稱讓他隻能從朦胧中感受到事情的走向。

近在咫尺的無數争鬥也同樣帶給了他新生的質疑，關于公平，關于觀衆的主動選擇和被迫選擇，關于偶像的實質及作為“商品”和作為“活人”的界限，也關于需要多久才能真正從棋子蛻變成下棋人、或者至少變成有話語權的棋子的自我追問。

當然，此時此刻，這些在近日閑暇中斷斷續續困擾齊路遙的問題，并沒有在他腦海中産生哪怕片刻停留。

這些疑問、以及可以預見的即将到來的更多困惑，他現在都沒有信息、沒有緊急性、也沒有能力給出解答，那屬于未來的問題不如就留給未來或許會更成熟的自己。

無論如何，就在當下，當面向觀衆的那一刻，觀衆的選擇和偶像的意義都重合到了這場舞台表演之上。

對今晚而言，這就夠了。

“……

我要不停止

我要讓一切所想

都凝成現實”

音樂播放，表演行至尾聲。所有台上練習生的動作都在這一刻重疊，用整齊劃一勾勒出ending的手勢，給這再也不會有的全員主題曲表演畫上句點。

燈光閃爍中略微暗下的一刻，齊路遙對着台下眨了眨眼。領口的船型的别針反射出耀眼的光，在這一刻，與台上台下人各異的心情一道，被飛馳向前的時間所銘記。

-

伴奏停止之後，升降台承載着外圈多數人下場，但最上兩層前20名的選手還被留在了台上。

主持人終于上台，拿着并不怎麼會看的手卡長篇大論地進行了一段開場——介紹贊助，嘉賓，來到現場的各家公司老闆，決賽夜特殊投票方式，和過會的決賽流程時間安排。

以及最重要的，卡位屏人選宣讀。

這段時間裡，齊路遙他們就站在台上劃定的區域安靜待着，時不時和台下觀衆做點互動。直到長串的開場白結束，“公布實時第七名到第十名”這句話響起時，衆人的注意力才又回到主持身上。

許月白的話已經接近明示，齊路遙也知道自己的名字不會出現在其中，但多少還是有些好奇誰會成為自己的未來隊友。

當前格局固定之下，卡位屏一出，前六人選幾乎就能直接确定。節目組最近一直在被多方“關照”，以至于空降出道幾乎不可能發生在今晚——除非真的不想要出道團的未來。

但閃星明顯是在意的。

而隊列裡有人就是肉眼可見的緊張了，或許是到最後一刻都沒談妥，也或許是連自己都沒有被告知準确的情況，畢竟不是所有公司老闆和員工都像月城一般缺乏距離感。

當然，宣讀不會因為任何人的緊張而放緩，幾乎就是在下一秒，被劃分成四塊的大屏幕上就出現了四個人的特寫鏡頭，主持人依次念出名字。

是讓齊路遙覺得多少有些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結果。

雲徹、邱凝、嶽願、林星源。

情理之中在于這幾乎是所有人公認的人氣7到10，意料之外在于大多數人都以為至少會有人氣更靠前的人被壓到第7。

火寒雙子星出現在這裡是意料之中。能争取雙出道的自始至終也隻有人氣穩定的星世紀，而近日的所有傳聞，都指向了火寒在單出和雙不出裡選擇了後者——畢竟，如果真的有意想推其中之一出道，即使是在目前這個被多方勢力盯着、做票不能太肆無忌憚的時間點上，靠着真實人氣雙卡位來争個單人前五總歸是可行的。

畢竟也是大公司，即使男團業務這邊稍弱一點，但在女團業務上是實打實的公認第一，考慮到明年第三季大概率會做女團選秀，火寒是絕對不缺談判籌碼的。

而嶽願——這個名字念出的時候，齊路遙也有點不明白他背後的那一方做的是何種打算了。

或許是出于某種原因放棄了出道位，或許是在多方的争鬥之下因為某種原因落了下風，又或許……從一開始，這個始終沒有挪動過的高位，就是另一些異常排名的擋箭牌？

他猜不到，所以很想看看嶽願此刻的表情，隻不過練習生們站的位置看不到大屏，身處鏡頭環繞的舞台中心，齊路遙更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去轉頭。

那就算了。

隻不過，一通快速的分析下來，似乎這第七個出道位還隻能歸屬于幾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人選。

将一個真實人氣并不能穩在前七的練習生送進出道位，在所有的輿論和情報中連月城都不如的ARX真的有這種能力嗎？齊路遙心想。

如果是真的，唯一的解釋就是，林星源也做出了額外的行動。

-

不過留給他思索的時間并不多，在公布完卡位屏後，決賽圈的練習生們也被帶下場。接下來是7s等嘉賓的表演，作為銜接性的轉場。

對于決賽圈外的選手，今晚剩餘的任務就是回到台下的選手區觀看表演，而對于圈裡的人，這是留給他們緊急準備下場服化的間隙。

在嘉賓表演後，将随之而來的是十人曲的表演，回聲組被安排在了後上場的位置，是齊路遙和洛明決作為十人曲C被叫去抽簽的結果。

另一組的歌名畢竟叫熾色長階，服裝色調都是紅黑為主，而到回聲組這邊，或許是為了形成對比，也或許是為了對上歌詞的意向，色調選了明亮有朝氣的藍白調。

齊路遙的那套就是簡簡單單的冰藍色襯衫，配上零散錯落的小裝飾點綴。畢竟是走元氣風的舞台，他站在鏡前看了看，又幹脆轉身去挑了個很小的淺金色星型發卡，坐化妝鏡前調整角度。

“還挺可愛的。”

鏡子裡，靳羽從他身後走過，順道低下頭，伸手在星星發飾上點了點。

齊路遙一瞬間就轉過身，懷着對對方少見的不知道摻了幾分陰陽怪氣的調侃般評價的震驚，明面上倒是面不改色，反而是問了一句你今天是不是很開心啊。

“我不能開心嗎？”靳羽神色無辜地眨眨眼，綻放出一個笑容。又幹脆從旁邊拉了個空椅子過來，也開始在盒子裡挑挑揀揀裝飾物，“畢竟是辭舊迎新的日子，好好慶祝一下啊。”

齊路遙聽到這話的暗示意義，心中倒有種很奇異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