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場“遊戲”将要行至尾聲時，幾乎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對今晚會面臨的結局有了預先的認知，但在幾個小時之後，依舊要在排名宣布的一刻，在台上表演一半真心一半誇張的驚喜錯愕又或是悲傷痛苦。

這就是真人秀嗎？他想着。真真假假的行為和情緒混雜之下，所有人都難以得到自己在某一刻最真心的解答。

不過對靳羽來說，限定團出道這件事或許又隻是單純的好結果。與齊路遙這種有退路的人不一樣，就憑對方字裡行間透露出的待遇，未到期的合約，沒有任何後盾支撐的背景條件以及星世紀這家公司目前的處境，如果錯過這次，很難說他的下次機會會出現在何時。

況且對方的人氣本就是無可置疑的出道位内，不會因為不可抗力失去本就該擁有的機會，無論如何都值得真心喜悅。

同時，這一結果倒也其實早就可以預見。

且不談三排時靳羽對自己說的那句話，自家室友最近一段時間确實是肉眼可見活潑了不少，就仿佛是卸掉了某種長期維持的壓抑重擔，換上了一縷随心所欲的愉快氣息，很難不讓人猜到原因。

甚至讓齊路遙感覺，是不是比起很長一段時間裡的沉穩和冷靜，那些隐藏在過往言語間偶然的跳脫和玩笑話才是他更真實的樣子。

畢竟，被長久關在一個封閉的環境裡，面對的全是陌生、匆忙、不可預料甚至“危險”的存在，人總是會更容易表現得不像自己。

誰都一樣。齊路遙也一樣。

隻不過這并沒有探究的意義。于齊路遙而言，人際交往本就不必要追求知根知底，更何況是在多數人都不會袒露全部真心的娛樂圈裡，面對已經給自己坦誠分享過不少故事的同伴。

社交這種事，抛開純粹的利益往來，能一起玩得開心、不必過于防備、互相獲得正面反饋，就已經很好了。

“感覺這個怎樣。”齊路遙大腦中閃過各種思緒的同時，靳羽從一邊的飾物盒子裡抽出一個小月亮夾子，在他頭頂晃了晃。

“挺好看的，和你現在發色很搭，”齊路遙先是仰頭看了看，充分想象後發自内心評價了一句，接着才繼續說，“但是你前面有鏡子，能别在我頭上比劃嗎靳羽哥哥？”

“這不是方便……”

“你們也太悠閑了，”靳羽的話說到一半就被另一個聲音打斷，舒卓然披着深紅色的薄款長風衣，偏過頭，沒等兩人反駁就繼續說，“我們組上台了，你們最好效率一點。”

“……那祝你們演出順利。”齊路遙被噎住了一秒，本想說我們其實也沒有很悠閑，但最終猶豫着沒說。

“但其實也可以不用太順利，”結果靳羽接着就補刀一句，“最好是不至于太破壞觀衆心情又能襯托一下我們組的實力。”

“你要求還挺多啊？”舒卓然轉身離開，隻留下背影和透過空氣傳來的帶着笑意的下一句話，“等着我今晚拿到手機就去論壇爆料你人設造假吧小靳老師。”

包括齊路遙在内，回聲組這邊聽到這串對話的人也都紛紛笑起來，一邊笑一邊在熾色組衆人前附和靳羽，要求熾色組考慮考慮适當放水。

由于是第二組上台，時間相對充裕，但又不能像往常公演一般去觀看其他人的演出，于是待熾色組終于被拉去做上台準備時，回聲組裡隊友們開始三三兩兩聚集着閑聊，好像想借此消磨最難等待又多少還有點煎熬的十幾分鐘。齊路遙轉頭看了看，幹脆趁着所有人都整理好後，一邊說着大家不要緊張相信隊友就好，一邊拉着全隊做了遍走位複盤。

想着消磨時間的同時，也讓大家内心都平靜一些。

真正輪到他們上台表演，已經是二十幾分鐘後了。

-

十人曲開場前還要放選C位的VCR，對大多數普通觀衆而言，這依舊是一個充滿懸念的結果。

而對知曉結果的人來說，當VCR定格于who is the center那行英文，伴随着表演者從升降台出場的一刻，也同樣容易讓人産生不可抑制的、代表着興奮的心髒急速跳動。

對于台上的人也同樣如此。

十人的登台呈現三角隊形，鏡頭順次劃過每個人，最後定格到中心的齊路遙。

在場上看不見的屏幕中，他的名字前也被寫上了一個顯眼的淺金色Center。

“那就踏着風遠行

去追尋夢中的回音

你要永遠記住

此刻悸動心火

與彼此同在”

伴奏尚未鳴奏，跟随着耳返中傳來示意般的叮的聲響，齊路遙舉起手麥，幹淨且刻意壓制了繁複技巧的清唱聲，伴随着場館内的音響散播到每一個角落，與喧鬧嘈雜卻又一緻般熱烈的台下應援呼喊交相輝映。

下一刻是前奏的驟然出場。

隊形從緊密的三角四散開，靳羽換到C位唱出第一句詞。

“不斷重放

想要訴說的話語

迎風起帆

向着天際線的彼端”

回聲這首歌的走位比較多，但整體編舞偏簡單，沒什麼複雜的動作——雖然很費體力，表演的目的也不是炫技或是表現實力，而是推動觀衆情緒，傳遞氛圍。

以活力和熱情至上為第一準則。

而毫無疑問的是，從這一層面來說，在觀衆和台上表演者的配合之下，這是一場絕對稱得上超常發揮的演出。

“劃破天與海的痕迹

追尋不可觸及的幻影

我一遍遍對自己說

不要放棄

勇敢前進”

“搖搖欲墜的夢境

沒有退路的絕地

在孤獨的日日夜夜

也向遠方

大聲地喊”

上萬人的場館，一切的回應遠遠比七百人的公演場地來得熱烈。此時此刻，他們在台上跳動着，用帶着呐喊的語調唱出每個人的詞。雖然是未發布的新歌不可能有跟唱，但來自台下的各色應援棒和燈牌都跟随着一道搖晃，無論是否來自于台上表演者的粉絲。

各色的燈光如同花海般盛放。

好像一瞬間，那些在無數次排練好幾輪彩排中都反複強調糾正的細節都在腦海中變得不重要起來了，那些已然融入條件反射的動作再也無法在腦海中占據一席之地，取而代之的是再真實不過的興奮，是整個世界都屬于這片小小舞台的悸動。

想要跳躍，想要奔跑，想要燃燒，想要釋放。

“想要逆着風浪

親吻天際

縱然墜落

也不畏懼

前方黑暗侵襲陰雲籠罩

也要沖破桎梏擁抱光亮”

随着副歌伴奏的響起，隊形被徹徹底底打散，所有人都各自背對着伸開雙手奔跑向圓形舞台的邊緣，散成一個淩亂又均勻的圓圈，原有的編舞被完全放棄，所有人都隻是一邊全憑本能地跳躍揮手，一邊大聲将自己融入台上的合唱。

音準和節奏并不難把控，齊路遙于是短暫地再度摘下耳返，試圖能更沒有阻隔地感受被不經過濾的喧嚣與沖動蔓延到全身上下每一個角落的肆意感。

到副歌的終結，所有人的動作又再度統一，全員一道伸出雙手擡頭面向天際，再逐漸後退着收攏了隊形。

但已經被點燃的氛圍并未随之收斂，後半程的表演幾乎是在台上台下如出一轍的熱血宣洩中被完成。

“乘着信仰再出發

别害怕

彼方星光會為你閃耀”

最終，齊路遙站回C位，伸出拇指和食指指向視線的正前方，再随着伴奏的節奏劃到頭頂上空，為演出做了最後的收場。

而在舞台燈光幾乎快要按下去的那一刻，十個人一道放棄了ending的站位，轉而湊在一起，用手指共同比出了一個星星的輪廓。

再在觀衆席上無數無聲的快門被按下的下一秒，沒入舞台下方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