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确實不一樣,”齊路遙開玩笑,“上次是躲人,這次也是躲人,确實很不一樣——”
但說起來,在城市街道上物理跑路,倒是有種莫名其妙的扔下全世界的解壓味。
齊路遙想。
其具體體現為,這話說完後,他就越發忍不住,幹脆停下來開始大笑,而靳羽也好不到哪裡去——第三視角看來,兩個人莫名其妙站在空曠的人行道上開始放聲大笑,多少有點像神經病的表現。
“但那會我們還半生不熟的,”靳羽笑完補了一句,“而且當時也不夠開心。”
而如今,确實已經沒有任何“生”的成分在了。齊路遙心想,甚至于剛剛拉着手一起跑,如今停下來了,也沒人主動松手。
就像是……小學生春遊一樣。齊路遙低頭,又擡了擡嘴角,為自己費盡心思想到的、毫無意境的類比。
“所以到底為什麼要跑啊?”然後他擡頭說,“這也沒緊急到必須光速逃跑吧?”
“可能是比較好玩。”靳羽語氣十分無辜,“你不覺得嗎?”
齊路遙頓了頓,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反駁。
不過直接承認“就是很好玩”顯得太低齡化了一點,于是他果斷轉換話題:“……那現在你想去哪?”
“要不去河邊走走,”靳羽提議,“順便找個安靜沒人的地方吃夜宵。”
這一建議毫無疑問被兩人全票通過。
一條河從S市靠中心的位置穿城而過,離他們此刻所在的街道并不遠,被稱為S市的市河。
兩人在河邊走了一段,然後找了塊幹淨的地方并肩坐下來——剛好包裡有一些白天寫歌和畫走位用的草稿紙,可以用來當坐墊。
坐下來之後,齊路遙才想起一個因為和粉絲互動,而被他們忽略的問題。
“所以時輕瀾到底是什麼意思?”齊路遙在試圖解食品袋子的結——剛跑路的時候打結打太死了,順口問了一句。
“我看看。”靳羽則輕車熟路般打開論壇,開始浏覽最有可能得到結果的頁面。
答案并不難找,但卻讓人有些意料之外。
靳羽點開意料中的、首頁飄着的瓜樓,喊齊路遙湊過來一起看。
就在時輕瀾給齊路遙發消息的前20分鐘,有個樓主發帖,說有王座2的參賽選手原創曲抄襲。
當時這個謎語人帖子還沒有引起什麼讨論,隻有連着很多樓問号,一些“不說名字就别說”的指責,以及光速被删帖的結局——也不知道時輕瀾是否是剛好刷到。
總之,看到時輕瀾的消息後,齊路遙确實刷過首頁,那會并沒有這棟樓的存在。
但這事并沒有因此結束。
又在半小時前,這人重新發了帖子。
第二次發帖就是點名道姓了,說時輕瀾參與選秀時的初舞台“原創曲”,是直接改的現有的曲子。而那首現有的曲子,是星世紀練習生的匿名創作,創作時間在時輕瀾離開星世紀之後,所以一定不是本人。
随後附上的則是一段視頻,大概是在星世紀的自由錄制室拍的。前半段是進屋,畫面落到房間内的大屏,屏幕上明明白白寫着這首曲子的創建日期、改動日期和上傳日期;後半段則是拍攝者點擊播放,視頻裡傳來的音樂與時輕瀾那首歌的相似性極為明顯。
是個不算太嚴謹,但作為一般互聯網爆料來說,還算有一定可靠性的證據。
畢竟論壇一直都對時輕瀾的原創能力持懷疑态度。這種懷疑的底色下,隻要發布稍微有點真實性的證據,就會有相當程度的說服力。
“所以說,”視頻放完後,齊路遙沉思片刻,然後提問,“時輕瀾猜測你可能是曝光者,但是不敢直接問你,所以找可能能借助場外關系套近乎的、如今又和你走得近因此或許知曉實情的我,旁敲側擊?”
——雖然聽着有點荒謬,但好像這确實是最可能的答案。
而齊路遙本人對此的應對……
“然後我雖然一無所知,但為了反試探他,特意在他面前提到你,”他繼續說,“放在時輕瀾的視角,就是我知道他來找我的原因,于是在暗示、或者警告他?而我的反應,在他那裡是坐實猜測的證據?不是吧?”
“……雖然聽着很怪,但我覺得真的是。”靳羽歎了口氣,很無奈地說。
“我現在有一種,”齊路遙語氣也有點同款無奈,“做謎語人的經驗不夠然後翻車了的痛苦感——看來我還是比較适合有話直說。”
實話說,和時輕瀾的那串對話,齊路遙自己可能都不完全清楚自己在說什麼,彼時還覺得在這段謎語人對話中不落下風——甚至于旁聽的靳羽也如此認為。
但沒想到,他似乎是莫名其妙讓時輕瀾産生了對他不利的誤解。
“沒關系,氣勢至少到了,”靳羽安慰他一句,“反正時輕瀾怎麼想也不重要。”
“那确實,”齊路遙于是又點點頭,“不過這是誰放出去的啊?不是說那個設備壞了嗎,這是預錄還是修好的?”
“我正在問簡星航……他怎麼明天演唱會今天還秒回啊,”靳羽低頭看手機,“他說,讓你問俞知——俞知是誰啊?”
“我師姐,”齊路遙光速作答,然後頓了半秒才接上疑問,“……啊?”
然後他想起,簡星航确實是說過,當初修複這個文件找了一個他們系的同學幫忙。
但……這世界也太小了。齊路遙不由得想。這又是怎麼認識的啊?
俞知的回複也來得很快,語氣相當肯定,說她在救出一份存檔、并将文件恢複原樣後,額外做了一些小改動。因此能确定,如今這段視頻的錄制時間,絕對在那之前。
——也就是說,有人早于簡星航注意到了這件事。加上文件初次損壞是在時輕瀾初舞台之前,能有心記錄下這件事的人,大概率和時輕瀾也一直有聯系,這才能提前得知他的初舞台曲目。
“他都大概率不知道這歌是我寫的,就不懷疑現在的朋友來懷疑我?”上述推論太過于顯然,于是靳羽都覺得有點好笑,“怎麼想的。”
“他不知道嗎?”齊路遙反倒是語氣困惑,“我還以為他是刻意選你的曲子……雖然不知道動機。”
“那倒應該不是,”靳羽語氣很笃定,“這曲子并不是我的慣常風格,又沒有署名,他聽不出來的。”
“但它有你的慣常标記,”齊路遙又說,“這不是很明顯嗎?”
“……其實沒有那麼明顯,你是至今為止唯一一個自己發現并解開的,我都沒來得及說,”靳羽扭頭注視着齊路遙,語氣有些微妙地說,“我主動說的人裡也不包括他,所以他大概根本不知道這事。”
中二時期的少年人喜歡在自己的作品上加花裡胡哨的署名,中二時期的靳羽也不例外。
他給自己設計的署名自認為還算複雜。他會在所有自創作裡加入一段相同、又有點特别的節奏——除了那些和商用沾邊的創作。而如果一邊聽一邊将這段節奏畫下來,就能得到一個點線式密碼,解開後的結果是0324,他的生日。
那是他自己編的加密方式。即使謎底是生日這種不難想到的數,但靳羽也依舊說不準,齊路遙究竟是靠什麼猜出來的。或許也是天賦技能?他想。
不過,總而言之,他的中二期早已結束、或者說大緻結束,但這個習慣卻一直留了下來。
而早在賽時宿舍閑聊時,齊路遙就要到了靳羽的im賬号,也時不時會私下聽聽看。
就他看來,對音樂創作感覺比較敏銳的話,多聽幾遍,總歸是能聽出每首歌中有一段重複節奏——即使都融入得很自然。而如今,爆料人放出了原音頻,那段節奏甚至就出現在音樂開頭的位置。
“那他确實一點也不了解你。”齊路遙于是下定論。
“是的,他一點也不了解我,”靳羽笑了笑,重複一遍,“所以我也不想了解他現在在想什麼——而且我還挺感謝這個爆料人的,雖然時間不夠好,但也幫我省了不少事。”
“也就是說,你不準備出來說點什麼嗎?”齊路遙追問——但其實不用問,他就已經能猜到答案了。
“沒什麼好說的,原作者是我、是星世紀練習生、還是随便誰,隻要不是他本人,那就沒區别,”靳羽說,“而且平心而論……不能把我們和ACE關系搞太差。”
“你剛出道那會可不是這麼說的,”齊路遙笑着調侃一句,“當時不是暗示我說,要把把柄握在手裡,等他發展再好點再爆個驚天動地的大瓜嗎——總不能是覺得,他解散後會比在團發展更好吧。”
“倒也沒有,而且哪有這麼誇張,”靳羽居然停頓了幾秒,才回答,“還是我當時想太少,加上現在心态也在變——這種事真說出去的話,對他們全隊都有影響……感覺有點不想跳出來,等解散的時候再說吧。”
接着,他又語氣有些遲疑地補了一句:“他就算不知道是誰寫的,至少知道我經常會去聽錄制室裡别人的曲子。就這樣還敢用,是不是本來就預料到,即使我知情也不會真的說?我不太懂。”
“不懂就别想了,你怎麼開心怎麼來,說好的不去理解他呢,”齊路遙說着,又輕輕歎了口氣,嘴角上揚,“不過我也得撤回當時說你狠心那句話,你倒是實質上比很多人都容易心軟诶——小羽哥哥。”
靳羽突然聽到這個評價,倒是笑得挺開心的,一邊笑一邊伸出手指,将齊路遙的紙眼罩向上推到頭頂,然後與他目光對視,非常自然流暢地更換話題:“看你帶着這個眼罩說抒情發言,總覺得好怪啊。”
“推上去好像也好不了多少,”齊路遙頓了幾秒,接着幹脆伸手将眼罩摘下來,又将靳羽頭上那個也取下來,一起放背包裡,“……所以,我們到底為什麼一直沒摘啊?”
“不知道,忘了吧,”靳羽說,“不過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一件事——上回和沈疏影聊天提到的他們隊的瓜,我還真知道一個。”
“越清河相關的嗎?”齊路遙問。
“是的,畢竟星世紀的消息我才有來源渠道,”靳羽點點頭,“說來也簡單,他和corona的rap擔從練習生時期就開始地下戀愛,不過這事應該很多人都知道,包括序團全員,還有星世紀和火寒的很多員工,流星雨應該也知道。”
“……這麼高調嗎?”齊路遙有些驚訝,“都這樣了,那和‘人盡皆知’有什麼區别。”
“主要是當初鬧分手鬧挺大的,很好笑一件事,”靳羽一邊說一邊笑,“他去選秀之前想戰略性分手三個月,對面不同意,然後越清河就翹了排練,跑去火寒那邊線下找人——于是大家就都知道了。”
“聽說沈疏影賽時一直在想辦法操縱人氣排名,把他擠出出道位,可惜沒成功,”他又補了一句,“換我的話……換我好像也不會直接曝光他戀愛的事,那就沒辦法了。”
“那倒也是。”齊路遙說。
沒有深仇大恨又并非情況特殊的話,大家一般還是不會爆料身邊的人——這算是一個潛在的、所有人心照不宣遵守的行為準則。
“嗯,就這樣,無關緊要的小事說完,”靳羽沒等齊路遙繼續發表見解,就光速結束這一話題,“先吃東西吧,還有什麼事邊吃邊聊。”
于是齊路遙将那袋子夜宵放在兩人中間,又給靳羽也遞了根竹簽,兩人各自叉了一個小丸子。
靳羽則是将果茶的杯蓋打開,伸手給遞到他嘴邊,齊路遙低頭嘗了嘗味道。
“感覺如何?”靳羽問。
“還可以,就是有點偏甜,”齊路遙如實回答,“感覺店家的‘無糖’是詐騙。”
“應該沒有詐騙,”靳羽頓了頓,收回果茶杯,自己也喝了一口,才繼續說,“是我的錯,我忘記說無糖了。”
“……那也問題不大,畢竟分量減半——不考慮糖分攝入的話,我還是挺喜歡偏甜飲料的。”齊路遙又說。
他們本來準備排兩家不同的店,換不同的口味。結果還沒來得及排第二家就遇到了小空和小A,接着就是被迫先跑路,于是手上隻剩下了一杯果茶。
“雖然減半,但往好了想,”靳羽低頭笑,“果茶也是茶,喝太多今晚會失眠的。”
“……你不說我都快忘記今天還要睡覺這事了,”齊路遙看他,然後接着說,“诶對了,有個事想問。”
齊路遙說着側過身,與聽到這話放下竹簽扭頭的靳羽對視,然後開口。
“你想到二專的個人曲寫什麼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