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暖陽正好,微風和煦,輕輕吹拂窗邊布簾。房中一片靜谧,隻偶爾傳來輕微的翻書聲。白皙纖長的手指在明媚的陽光下翻過一頁書,書下一雙西褲長腿,褲縫筆挺,坐姿優雅。陽光緩緩移動,一寸寸爬上座椅,又灑滿病床,床上人睫毛翕動,似要醒來,那雙手于是施施然合上書頁,将書本放到一邊。
“醒了?”話音清朗俊雅,亦如它的主人溫潤的臉龐,謙謙君子卓爾不群。
然而床上人微掀了掀眉頭:“季檢察官?”
“聽說你醒了,我來确認那晚範浩宇劫獄的經過,好結案。”男人溫和一笑,仿佛能消融寒冬積雪。
陳宓卻視若不見,突兀問道:“艾峰怎麼沒來?”
“他去B市出差……了。”季燃回答得太快,話說出口,才意識到自己失算。
見陳宓漆黑的雙眼一眨不眨盯着自己,季燃已然明白,她并不是不知道答案,而是在試探!?想來她從昏迷中醒來,刑警隊的人已經第一時間來探望過她,艾峰不在,她自然會從那些人口中聽說原因。
可為什麼試探我?難道我的言行已她看出什麼?
啊,女人可怕的直覺。但作為對手,自己已經勝出,大可不必與可憐的落敗者一般見識。他決定裝傻:“你說的是,檢方問訊執法不應該一個人單獨行動?我有和同事一塊兒來,不過她看你沒醒,又正好臨時有事,就先回去了。”他說着拿出記錄儀放到床頭櫃上,溫言笑道,“我會遵照流程錄像,你看規矩再死也得看具體情況,隻是确認些細節,你不會讓我白跑一趟吧?”
陳宓仍注視了季燃數秒,這才眨了眨眼睫冷冷道:“你問。”
“能說說那晚範浩宇劫走杜凱的具體經過嗎?”逃離陳宓的視線,季燃心中竟覺松了口氣。
“我去上了個廁所,當然有随身帶着艾峰留下的槍和臨時監區的鑰匙。出來的時候發現走廊上多了絲不一樣的氣味,雖然一切看上去并沒有什麼異樣,我還是拔了槍向辦公區跑去。當跑近臨時監區,看到杜凱仍然好好被拷着,鐵欄門也關的完好,我才放心下來。可就在我放緩腳步想再上前确認的時候,突然感覺到了頸後有涼風……然後就是後腦勺一陣巨疼……”
“你不開槍嗎?槍就在你手中,哪怕隻有極短的時間,你至少來得及開一槍阻擾對方的攻擊。”季燃聽到緊張處,心中有疑,不覺張口就問。
不想陳宓杏眼微擡,竟投來一抹淩厲眼神,不悅道:“我承認我猶豫了,但我更害怕判斷有誤,如果隻是我過度緊張了呢,如果來的是其他樓層的同事?我不能貿然開槍。”
季燃點點頭,陳宓說得也對,何況她一個女生又隻是法醫,對她來說開槍,即使面對的是死有餘辜的兇犯,恐怕也會有所猶豫吧?
“之後呢,又發生了什麼?”
“我以為我可以尋機反擊,卻低估了他的力量,我一下就被擊倒在地,根本爬不起來。他又在我腦後補了兩下,踢開了我奮力想舉起來的槍……”
“他對女性有那麼深的恨意,竟沒有對你下殺手?”
“在意識模糊前,我聽見杜凱阻止了他。”
“我猜也是。那麼一開始是你主動要求留下……”
“怎麼,我沒被殺,你好像還挺惋惜?”
季燃沉浸于案件之中,不曾顧忌用詞,隻一味想着搞清問題。卻不料陳宓無視他的提問,突然話題一轉,令他頓時狼狽語塞:“咳咳,哪……哪有……”他手忙腳亂暫停了記錄儀,“你和門衛大爺受傷,大家都很擔心,峰……艾峰更是深感内疚。”
“是嗎?”陳宓冰冷的面容終于有了一絲緩和,“他知道我醒了嗎?還說什麼内疚,連個電話、一句問候都沒有……”
陳宓話說得直接,屬意之情躍然言表,不禁讓季燃有種奪人所愛而汗顔的感覺:“……我,我也不知道,我們不常聯系。”
“不常聯系?”季燃說的實話,但陳宓顯然不信,又立刻寒了臉子,語帶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