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朵看着病床上帶着呼吸機閉着眼的人類,感覺有點面熟,反應了一會兒意識到:诶?這不是我嗎?
眼前突然暗了一瞬,宣朵差點以為自己又挂了一回,但是眼前的事物并沒有完全消失,而且聲音還有,宣朵意識到是房間内的燈關了。
宣朵跟着醫生飄出手術室,見到了熟悉的人,向悅,還有夏汀。
她們的神色焦灼,醫生在他們面前摘下口罩,微低下頭說:“抱歉,病人送來得太遲了。”
兩個人同時一愣。
宣朵還是第一次見到向悅哭,她哭着說:“什麼意思啊醫生?”
夏汀也在哭:“沒有别的辦法了嗎醫生?你們能不能再試試?”
醫生的聲音是冷靜的:“請節哀。你們現在可以進去看看她,過一會兒要運出手術室。”
向悅木楞在原地,夏汀還在哭。宣朵猶豫了一會兒,飄向了向悅,她想将手搭在向悅的肩膀上,但是手從她的肩膀穿了過去,宣朵收回了手,對她說:“别難過,人固有一死。”
但是向悅聽不到。
宣朵跟着兩人飄進手術室,看着沒有人敢揭自己頭上的白布,寬慰地歎了口氣:“你們不揭是對的,我現在的樣子很吓人。”
護士來提醒時間差不多了,該把她運走了的時候,宣朵終于聽見向悅對自己說了一句話:“你個傻逼。”
這熟悉的風味,宣朵放下心來。如果說她死了這世上還有什麼挂念的人,向悅是最後一個了。至于夏汀——
宣朵走到夏汀面前,雖然知道她聽不見,但還是誠摯地道謝:“謝謝你能來。”
夏汀眼睛很紅,以往她隻有極難過的時候會這樣。宣朵想其實自己也不算虧,好歹自己死了夏汀還是會難過的。
-
等到宣朵葬禮的時候,她的父母終于姗姗來遲。他們大包小包,氣喘籲籲。第一件事是找到向悅:“宣朵的東西都放在你這裡嗎?”
向悅:“什麼東西?”
宣朵的母親王詩芬噎了一下:“就,她的衣服,私人用品,存折銀行卡什麼的……”
宣朵在一旁“啧”了一聲:“你們也太瞧得起我了,我能用上存折那東西?我的銀行卡餘額估計還剩兩塊七毛,信用卡倒是還有兩千額度。”
向悅真不愧是她的好損友:“存折銀行卡不知道,她還欠我一萬五。”
王詩芬臉色一僵,這才有了點來參加葬禮的表情,越過剛才的話題說:“那她住的房子呢,鑰匙有沒有給你?”
向悅:“她租的我家房子,這個月房租還沒交呢。”
宣朵恨不得跳起來給她鼓掌:“好向悅,如果不是我死了,我肯定要啵兒你一口。”
王詩芬夫婦兩人臉色徹底黑下來,不再說話了。
葬禮全程都是向悅主持操辦的,還來了幾個宣朵稱不上熟的朋友,夏汀也來了,時不時想幫一點忙,向悅跟盲了眼聾了耳似的,完全無視她伸過來的手和“我可以做點什麼”的問話,夏汀雖然尴尬但也沒走。
宣朵的父母來了之後就坐在角落的長椅上竊竊私語,宣朵沒過去聽,不過看兩人神色應該是在讨論一些不是太愉快的話題。
儀式忙碌而嘈雜,偶爾過程中斷,向悅背過身去,臉上有顯而易見的疲憊,她看着禮堂某一處發呆,像一個悲傷的木樁,宣朵在旁邊呆愣愣地看着她。等身後有人招呼她一聲名字,她就又像扯動了發條的小木人開始活動起來。
葬禮快結束的時候來了一個意外之客,來人風塵仆仆,像從很遠的地方趕來。
她的風衣沾了灰,頭發也有些亂了,掉下來的那兩絲讓宣朵很想給她捋上去。
向悅看見她眼神濕了濕,兩人短促地擁抱了一下,向悅松開了她,看着她的樣子要哭不哭:“你來了。”
宣朵被眼前的情景搞迷惑了:不是,你倆為什麼很熟的樣子?你倆難道背着我偷偷聯系?還有,她是來參加我的葬禮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