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感歎,“可惜紫菀不在。”
“什麼?”
“——這些東西我認都認不全,哪裡知道怎麼用?”
她便将單子遞回去。想了一會兒,又道,“那雲公子想做什麼,你何不直接告訴我?”
祝餘道,“聽我說哪有你親眼去看來得真切?我給你看單子也不是想暗示你什麼,”她便道,“隻是——他本不該提這些要求。”
丹青便一醒,“不該?”
“不該、意外。”祝餘道,“我怕擾亂了大巫的布局,故而找你問問。”
——也就是說,在現實中,白淩雲并未向祝餘索要這些東西。
他畢竟是個“活人”,也會設法破局。丹青和蔺輕塵的出現給原本的局面增添了變數,他的應變當然也不可能和當初一模一樣。
“你何不直接去問阿鹹?”
祝餘垂了眉眼,“這麼做太反常。”以她原本的性情,必定會幫着白淩雲瞞過阿鹹,“我怕大巫看出來,白惹她難過。”随即一擡眼,道,“何況你既來了一趟,總得有點用處吧!”
丹青:……沒派上用場還真是慚愧啊!
“待會兒去明月灣找蔺……那個雷公子問問吧,他……”
然而她的話尚未說完,便聽耳畔呼吸擾動,片刻後一個聲音輕笑着,“——難得你會主動找我,說吧,是什麼事。”
那聲音仿佛耳語,酥酥麻麻的嗓音從耳畔一路撓到心口上。丹青幾乎下意識便跳了起來,擡手便向耳朵上一撸。
她說到“蔺”字時,便覺出耳垂上似乎多了什麼東西在晃蕩。撸在手裡才發現,竟是一隻玉石葫蘆耳墜。那玉石葫蘆居中剖開,這耳墜隻是其中一半,瑩潤碧綠,精巧可愛。葫蘆的藤柄很是眼熟,跟蔺輕塵請她飲酒的那隻杯子的杯柄頗為相像,像是某種對半剖開的吉祥紋樣。八成就是那杯子所化。
也不知是何時被人戴在她耳朵上的。
——但想來必定和昨日蔺輕塵在她耳邊吹氣時動的手腳有關。
這還是丹青頭一次在他手上吃暗虧——還好是隻耳墜,這若是旁的什麼法寶,那還了得?
丹青二話不說拔劍出來,準備先劈了這葫蘆再說。
卻聽那邊輕笑,“這是天地之極接天藤上所結的寶葫蘆,四萬年總共才結了兩對。若拿去賣了,怎麼都能賣個幾千萬吧。”
丹青攥着那葫蘆惡狠狠的糾結了一瞬——到底沒舍得劈。
卻也再一次确認,真要對付蔺輕塵這樣的人,根本就不能給他開口的機會,直接拔劍上手就對了——但凡讓他開口了,便已讓他得逞一半。
祝餘看着丹青跳腳、糾結,最後克制着怒氣坐回去,頗有些莫名其妙,便問,“你怎麼了?”
丹青捏着那隻葫蘆,眉眼一轉,随即攤開手道,“我教你畫個符,你一聽便明白。”
那邊蔺輕塵便又輕笑,“祝餘嗎?……那我把白淩雲也拉進來吧。”
把白淩雲拉進來,當然不會是讓白淩雲也一道來讨論,隻是讓她們也聽聽白淩雲在說什麼。
——蔺輕塵也不知給白淩雲灌了什麼迷魂湯,這個自作聰明的男人居然把蔺輕塵這個一身反派頭子配置的禍害,當成了無害可欺之輩,正在拉攏他。
丹青不過說了句讓祝餘一道聽,蔺輕塵那邊便猜到丹青已和祝餘攤牌——也或者他根本就沒猜到,隻是趁機刺激祝餘覺醒,好将阿鹹的布局撕開一條裂縫罷了。
這個男人做事,一向都是有些狠厲的。
丹青有片刻顧慮,卻終究沒有阻攔。
祝餘果然懂些術法,丹青一教她便會。畫了個導音符墊在葫蘆底下,将聲音傳導出來。
白淩雲循循善誘的說話聲,便也随即傳了過來。
“……這黃池國似乎是個女兒國,我上島所見不論官署店鋪,往來營生的盡都是女子,竟無一個男兒。環肥燕瘦,應有盡有。讓凡間那一等輕薄貪婪的男子見了,怕要高呼夢境天國。”
蔺輕塵便冷笑道,“雲兄覺着是天國嗎?”
白淩雲聽上去倒是一本正經,“我是修道之人,女色于我不過浮雲罷了。”
“若讓祝餘姑娘聽了,怕要傷心。”
“祝餘嘛……她對我确實是有些好感。”白淩雲語氣中便帶了些得意,謙遜道,“但我有自知之明。同雷兄比起來,我德淺才薄,容貌又鄙陋。她偏偏看上我,大約隻因我是神州人士吧。她心中向往神州上邦的雍容風雅,不免愛屋及烏……”估計是瞧見了蔺輕塵的臉色——作為金鳌島通宇教主的嫡傳弟子,蔺輕塵對所謂的上邦雍容一貫嗤之以鼻——白淩雲便不着痕迹的轉口,道,“這也是通宇教主的遺澤。當年他身赴海外,開蒙教化。島民感德于他,便将他出身的神州也奉為□□聖人之邦。使我們這些後進晚輩也受益不少。”
——在海外吹捧通宇教主,總歸是不會錯的。
緩和了氣氛,白淩雲又道,“說起來,雷兄同祝丹姑娘之間……進展到哪一步了?”
丹青提醒道,“我聽着呢。”
蔺輕塵便一笑,道,“言猶在耳,忠豈忘心——這一步吧。”
“噢……”白淩雲似懂非懂,“莫非是已山盟海誓,許下終身了?”
蔺輕塵忍俊不禁,“确已許下終身了。”
縱使無恥如白淩雲也震驚了,“便這一日之内?”
“竟才隻有一日嗎?”蔺輕塵道,“我怎覺着已有十年、百年之久,倒像是同她相知有素,緣定三生的光景。”
這下連祝餘也被震撼了,目光詭異的看向丹青。
丹青道,“想死你就接着說下去。”
蔺輕塵便又笑道,“再說下去我怕是要死了,聊些别的吧。”
白淩雲震撼了好一會兒,由衷歎道,“雷兄真是個情種。”似是還呢喃了句,“羽族男子……名不虛傳。”
他便也不再用什麼女兒國引誘蔺輕塵。
隻道,“可那大巫也說,六日之後月圓潮起,便要将我們逐出此地。此地究竟有多麼隐秘難尋,想來雷兄比我更清楚——既同祝丹姑娘情深至此,雷兄便甘心就此與她山海兩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