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橋的另一頭,一支送親的隊伍緩緩而來。
花轎上的白色挽聯,在夜色中尤為觸目。
楚域身形一滞。
背上的錢阿寶已經慌亂的叫喊起來:“快走快走!他們不是活人!我聽不到他們的心聲!”
此刻,月光已經透過雲霧落了下來。
送親的隊伍依然在敲鑼打鼓,銀輝落在他們身上,卻并沒有留下影子。
這不是鬼,還能是什麼?
錢阿寶看得頭皮都麻了,吓得一陣哆嗦,狂拍楚域的肩:“快跑啊!你怎麼不動呐?!”
她急得低頭催促,卻對上了一雙被緊緊縫合的眼睛。
那雙眼睛泛青發白,卻仍努力大睜着,從密密匝匝的縫痕裡擠出一道空隙來,黑色的發絲從中湧出,緊緊纏縛住了楚域的雙腳。
隻見地上趴了兩顆慘白的“頭顱”,限制了他的行動,将皮肉侵蝕的血肉模糊。
發絲還在不斷往上延伸,幾乎爬上了楚域的背,不消多久便能夠到她。
這一刻,錢阿寶再也抑制不住的發出尖叫:“啊啊啊啊啊!”
楚域本來就被“頭顱”侵蝕的生疼,聽到她叫喊,隻覺腦子嗡嗡響,又痛又心累。
“你自己勾住我的肩膀。”他簡短的吐了一句,松開錢阿寶後,雙拳揮下,直接砸碎了地上的兩顆“頭顱”。
随即在它們炸開之前,快速避過了四散的發絲,幾步攀上了石橋上的欄杆,躍空而起。
錢阿寶沒想到他的身手居然這麼好,愣了一下:“你……你之前跟梅倫打架時留了一手?”
楚域打架從不留手,先前差點被混血蘿莉打死,也絕非扮豬吃老虎,但既然她有這樣的錯覺,再好不過。
錢阿寶卻聽到了他的心聲,皺起了臉:“錯覺?不不不,你真的比之前強了……啊!他們過來了!你快跑!”
她話到一半又大喊起來。
楚域耳膜都快穿了,忍無可忍:“……閉嘴。”
他沿着欄杆,避過送親隊伍,随即快速跑過石橋,與他們拉開了距離。
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與他們撒身而過是,與樂手、轎夫和喜婆都打了個照面,這些人的樣貌很眼熟,似乎就是白天看到的那隊人。
錢阿寶長長舒了一口氣,撫了撫心慌的胸口,片刻後道:“我們回去找梅倫和容裳吧。”
回去?
“那裡既看不到又聽不到,怎麼找?而且現在回頭,我們也有可能搭進去。”楚域蹙眉看了她一眼,“還是說,你有辦法?”
女大學生搖了搖頭,情緒失落:“沒有辦法。”
“她們應該沒事。”楚域随口安撫了一句,見四下暫時安全,将她放下。
他們因為“友情兌換券”而強行組隊,既然他和錢阿寶還活着,就意味着梅倫和容裳也沒有死。
但隊伍越來越分散,确實不是一件好事。
楚域擡手敲了敲右耳骨上的瑪瑙耳扣。
他本來懷抱的希望不大,沒想到耳扣那頭傳來回應,一個略帶懶散的聲音,緩緩飄了過來:“你還活着?”
有回應就意味着李淮準也活着,楚域沒來由的心下一松,應了一聲:“嗯。”
“你在哪兒?”
“水笕橋,”楚域望着石橋,“你呢?”
“‘守陽村’。”
那頭,說出了一個出乎意料的名字。
楚域神色一怔:“你們找到了?”
“确切的說,是我找到的。”李淮準語調恬淡的糾正。
“在哪裡找到的?”
“會有人指引你們的。”李淮準意味深長的笑了笑,悠哉道,“楚哥,我們‘守陽村’見。”
說完,便沒了動靜。
“等……”楚域又敲了兩下耳扣,“李壞壞,你還沒說清楚。”
然而,另一頭已不再有回應。
楚域:……
這小子每次都喜歡故弄玄虛,也不知道跟誰學的臭毛病。
錢阿寶全程圍觀,一雙眉毛擔憂的飛了起來:“談崩了?我們還能活着到達‘守陽村’嗎?”
“能。”……吧?
楚域的手機因為一直保持開燈的狀态,已經沒電了,他讓錢阿寶把她的手機給他,一縷日光透過山峰照了下來。
他有些意外的擡頭望去,就看到雲霧之上,染上了一抹晨曦。
漫長的夜晚過去。
終于天亮了。
身後,一座滿挂紅色燈籠的八角涼亭,伫立在石橋那頭。
但不同于夜晚的詭谲,紅色燈籠已經熄滅,瞧着就仿佛一處尋常的旅客歇腳之所。
山中又漸漸彌漫起濃霧,将步道掩埋。
為了避免濃霧擾亂心緒,引發不必要的沖突,楚域正打算一手刀敲暈錢阿寶。
女大學生讀到了他的心聲,率先開口:“慢着,用不着。”她擡手阻止了他,義正言辭的申明,“我平常就接收很多心聲,這點幹擾對我來說不算什麼,不會受到它的影響。”
楚域狐疑的看了她一眼,錢阿寶認真道:“騙你幹什麼?當代大學生的精神狀态遙遙領先,你不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