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高聳的樹冠上往下看,幾乎俯瞰整個風景。
楚域沒想到他們走了這麼久,竟然還在山頂。
樹林之中火光疊起,山風夾雜着慘叫聲一陣又一陣穿過耳朵。
到處都有烈焰竄出,随着棧道兩旁的草木漸漸燒成灰燼,景區内的視線也随之開闊。
隻見山路交接,恍如星盤。
每個彙聚點上,都圍着如同墳墓一般的小山包,密密麻麻,數目遠遠超過認知。
之前身在其中,根本看不清發生了什麼。現在跳脫出來,便清晰的望見那些火光四周,好像都有這些隆起的土丘。
而随着一批批室友的行進,重新填滿那些包圍圈後,憑空自燃的人數便越來越多。
這一刻,生命的消逝,竟顯得那樣輕易,可怕到甚至有些悲哀。
楚域從來沒有這樣直觀的面對過死亡,愣怔着雙眼,隻覺頭皮發麻,渾身的雞皮疙瘩随之冒了出來。
盡管早有猜測,但真被證實時,心中卻還是震驚不已。
眼前錯綜的步道,左右對稱,各有縱橫。交叉分别數道,甚至十數道,将整座暮山劃分成一塊塊方格,俨然一張不标準的棋盤。
所有人都是“棋子”,在這張“棋盤”上對弈生死。
難怪任務三取消了獻祭心髒的途徑,原來是準備将所有人通殺。
當楚域沉默着躍下樹冠時,李淮準正擰了一瓶礦泉水準備喝。見他下來,便遞給了他,随口問道:“有對策了?”
雖然是問句,但話語裡卻帶着理所當然的笃定。
如同之前的很多次那樣,給予他毫無保留的信任。
楚域不知道李淮準為何這樣相信自己,看着他臉上散漫又清淺的笑意,不由一怔。
這個人好像永遠都不會慌亂,無論身處何種境地,都是這般遊刃有餘的模樣。
自從他們被“雙人觀影券”強制綁定之後,李壞壞看似一直在開擺,但回想起來,當他真正身處險境時,出來兜底的又恰恰都是他。
楚域看着他臉上人畜無害的笑意,心緒竟然平複下來。
雖然“煤氣燈”大佬不見了,但“醫生”還在,一定可以拯救他這個廢物。
他接過水喝了一口,應下了話頭:“你得幫我下一局‘棋’。”
“嗯?”似乎是覺得這個要求有些跳脫,黑市醫生微微擡眉看了他一眼。
楚域已經緊接着道:“必須幫忙,沒你不行。”
山林中。
玄衣青年手拿樹枝,蹲在地上畫棋盤。他将記下的位置,逐一點在棋盤上後,開始思索對策。
已知我方初始人數為180人,正好對應圍棋中的180枚白子。
那麼黑子,也就是周遭這些如同荒墳一般的土丘,就該有181座。
景區内縱橫交錯的山路,應為上下左右各十九道,彙成361個交接點。
楚域突然想到第一次進入景區時,亡者門票上以紅色血迹顯現的四個字“墓山景區”。
或許他被一開始導遊講解中的傳說先入為主,所以潛意識裡認同了這些詭異的山包,是什麼供奉神明的祭台。
其實這些土丘是真正的墳地,泥土下壓着亡者的怨靈,“神明的腳步”便是掃墓後留下的鮮花,整個景區實則是一個巨大的公墓。
181座無名墳頭,便對應着那些随着大巴車墜崖而橫死的“守陽村”村民。就像景區的工作日志上寫得那樣,喪生人數一共181人。
在他們這些“白子”入局以前,山中的墳頭早已侵吞了整個棋盤。
所謂殘局,實則落後整整181手,“白子”幾乎逃無可逃。
但好在它與真正的對弈不同,不需要走一步算一步,甚至走一步算百步。山中“黑子”早已落定,無法變幻。所以隻要重新排列“白子”的位置,還是有機會重新搶奪疆域,反敗為勝的。
楚域觀察過,隻要沒有走到交叉口的室友,都通通視為同一子。任務三發布時,場上有180名室友,加上181處墳頭,理應占滿361個交接點。但事實是,棋盤上并未落滿棋子。相反,“白子”還留了很多氣口。
他現在終于明白容隐之前為什麼要站的那麼遠了。
那小子從一開始便看出整座暮山其實是個“棋局”,所以故意拉開距離,在方便觀察隊伍行進的同時,便于随時調整自己的位置,以保證他們留有足夠的“氣口”,不會被“黑子”吃掉。
那麼如果“白子”将“黑子”的氣口堵住呢?
他們又是否可以反吃掉它們?
楚域剛才在樹冠上時,看到斜上角有一支隊伍正在前行。按腳力來講,此時大概能到達下一個落子點,正好是“黑子”的斷點。如果在邊上再下一子,那裡的“黑子”便隻剩下一個氣口。
“池清,”楚域想到這裡,叫了一聲妹子,“東北角2點鐘方向,前進1公裡左右,有一個岔口,你能瞬移去那裡麼?”
“嗯?”妹子愣了一下,“可以是可以,但是……”
她正要問原因,楚域已經斬釘截鐵的打斷了她:“去吧,就現在。”
他臉上皆是毋庸置疑的表情,妹子被他的氣勢影響,雖然心中疑惑,但還是下意識的點了點頭:“哦……哦。”
“對了,你把他帶上。”
楚域說着拍了下李淮準的肩膀,随即又轉頭叮囑這位黑市醫生:“李壞壞,到達位置後,西南5點鐘方向,300米左右也有一個岔口,你去那裡。”
因為提前打過招呼,李淮準倒是沒有多問,隻是笑意盈盈的應了一聲,看上去有些漫不經心。然後下一秒,就被妹子拽住衣服,消失在山道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