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域的最後一句話,讓“查理”身形一滞,但它很快便掩飾過去,哈哈了一聲:“恩人可真會說笑啊,什麼原住民,什麼怪物?我怎麼一個字都聽不懂……”
“老師,”他見它還在自欺欺人,打斷道,“你真的要帶着最後的族人去死嗎?”
楚域說着,望向它身後僅剩的幾隻異獸。
它們都戰戰兢兢的躲在角落裡,茫然又無措的瑟瑟發抖,顯然不知道它到底做了什麼——
“你不是說……隻要炸了學院,就能把它們都趕走了嗎?”
“查理……為什麼我們要死啊?”
“你真的不打算帶着我們重新生活了嗎……”
面對它們的提問,“查理”終于沉默下來。
楚域剛進入《炸學校》副本時,廣播介紹過FZF學院一共有五個學部。然而他逛遍整個校園,唯獨“幼兒園”從沒出現過。包括他自己在内的所有室友,也沒有任何人分配到“幼兒園”的身份。
那麼就隻有一種可能,“幼兒園”和圖書館的館5一樣,都是禁區。
如今,楚域心中有了另一種猜測。
或許金屬體内的異獸巢穴,便是“幼兒園”。
畢竟,那裡是孕育所有學生的起源。
“查理”之所以選擇在垃圾場制造炸彈,不單單是因為想要炸了學院,更是要将一切湮滅在開始之前。
不論是“時間回溯”前,還是“時間回溯”後,“查理”都借他們的手幹掉了蟲王。
而它成為了異獸們新的領袖,讓學院再無阻撓它的機會。
隻是……
“老師,先跟我去一個地方,然後你再決定是否要和學院一同消亡。”
“查理”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他,就見他自顧向後走去。
李淮準收了手術刀,看向其餘異獸,笑眯眯道:“你們一起吧。”
異獸們跟着他們一路走,發現居然又回到了館5閱覽室。
隻是這一次的館5,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原本淩亂不堪的書籍,不僅恢複如初,還都改頭換面,變成了一冊冊成刊的教材。
閱覽室的大門敞開,直通圖書館大廳。
俨然,不再是禁區。
這一幕,出乎所有異獸的預料,全都呆愣在原地。
片刻後,其中一隻異獸,顫抖着鐮刀狀前肢,撫向書架上的教材,它看着腰封上奇形怪狀的文字,難以置信的喃喃自語:“……回來了,居然都回來了……”
“查理”怔怔的望向楚域:“你做的?”
“老師,奪回你們的土地和文明,并不是隻有同歸于盡這一種辦法。”楚域并未否認,“你看,下一代的命運可以更改。從此後,學生們所接受到的教育,将不再是篡改的曆史。”
“隻有教材有什麼用?”
“雖然現在隻有教材,但隻要你們還在,這間圖書館終将重新填滿真正的書籍。這所學校、甚至這個國家,都能變回以前的樣子。”楚域勸說道,“老師,當最後的幸存者也沒有了,這個國家才是真正的滅亡。你們還有機會,不該死在這裡。”
“查理”沒有回應他的話,隻是專注的看着那些課本。
它所熟悉的文字重新出現在圖書館内,似乎已經是很遙遠的事情了,遙遠到甚至連記憶都有些模糊。
那些斷斷續續的追思,與百年前一起抗争的同胞,與千年前一同禦敵的摯友,相連在一起,終是彙成了堅不可摧的城牆。
這一刻,它們曾經為之不屈的呐喊,似乎都有了回應。
“查理”擡頭環視這一方閱覽室,緩緩流下淚來。
“老師,打開閘機,我們一起出去吧。”
“查理”沉默的看着他,終于點了下頭。
就在他們準備離開閱覽室時,學院的鐘聲忽然敲響。
“咚、咚、咚……”
一聲一聲,渾厚又響亮,傳入了所有人耳中。
楚域直覺不妙,當即沖出了圖書館。就看到校園中央那棟高大的鐘樓上,表盤的指針已經緩緩走向了“6”,預示着暗夜褪去,黎明将至。
他不确定這一次鐘聲有沒有被提前敲響,一道黑影忽然從林中蹿出,直擊向他。
盡管楚域及時避開,卻還是被利器劃傷了手臂。
對方與他擦身而過,甚至連面目都未曾看清,動作極快,是個高手。
鮮血濺灑出去的瞬間,他反應過來不對勁。
雖然沒有看清來人的招式與武器,但既然有瞬息之間傷人的本事,為什麼不趁勝追擊,一口氣殺了他?
此刻佯攻,很顯然目标不是他。
如果目标不是室友,就隻能是NPC了。
楚域當即看向随他一同跑出來的異獸們,出聲道:“壞壞,快把門關上!”
李淮準心領神會的一腳将“查理”和異獸們踢回了圖書館,并将透明的玻璃大門擋了個嚴嚴實實。随即摸出手術刀,與他一前一後将來人堵了個正着。
偷襲者穿了一襲黑色鬥篷,整個人遮得密不透風,神秘的很。
楚域看清鬥篷的一瞬間,不由神色微怔。
他見過這個人,更确切的說,是他見過這件鬥篷。
此前宿舍樓内殺人越貨,被他追逐的鬥篷男,穿的便是這一件。
隻是最後沒有追上,被對方逃脫不說,自己還莫名其妙進了宿舍樓「禁區」,差點死于巨鳄腹中。
現在想來,當時自己進入「禁區」,更像是被鬥篷男刻意安排。
楚域不由蹙了蹙眉,如今他又出現在此,目的一定不簡單。
對方見自己被人圍了,索性緩下了腳步:“二位,久仰。”
他的聲音尖細又低沉,不男不女的,語調陰婺,讓人有些不舒服。
楚域語氣不悅:“久仰什麼?你和我不是見過?”
對方還未反應,邊上的李淮準已經沒耐心的一刀劈開了他的鬥篷:“廢話太多。”
路燈籠罩的婆娑樹影下,一張雌雄莫辨的臉,展現眼前。
他的五官很是精緻,然而頭頂卻秃了一片,整個右半邊腦袋上,隻有稀稀拉拉的幾根毛聳立在那兒。
李淮準的一刀,似乎将他的假發也一并掀開了,以至于整個面目看起來有些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