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娘一邊掀開蓋子拿汽水兒,一邊瞅着江夏花打趣:“好俊的丫頭。是你媳婦?好福氣。”
江夏花愣了下,可能是上輩子她埋着臉,老闆娘并沒有說這句話。
“不是我媳婦,是鄉下來的妹妹。”林登雲不高興被人誤會,淡淡地岔開了話題:“汽水多少錢?”
六毛五分錢。江夏花心裡默念。這位老闆娘賣的汽水比别處貴五分。
“六毛五分錢,隻給你妹妹買一瓶?”
江夏花一個激靈,趕緊搶在林登雲前說:“大姐,麻煩拿四瓶。”
林登雲皺了下眉,未待說話,江夏花柔柔堵住他的嘴:“登雲哥,我來你家打擾,什麼禮都沒帶。天這麼熱,拿四瓶汽水回去,給姨和叔涼快涼快。”
她上回不懂事,恓惶中空手上門,讓家屬院街坊鄰居嚼了好幾年。
什麼鄉下來的破落戶、吸血的土螞蟥、靠男人吃喝的騷狐狸……連帶她娘都被她們數落得一文不值。
這回她長記性了,至少在禮節上讓旁人挑不出錯。
林登雲用驚奇的目光上下掃了一遍江夏花,沒再說什麼。江夏花抱着四瓶北冰洋坐上自行車,心裡在默默地滴血。
四瓶北冰洋,花去了兩塊六毛錢。
她身上裝着家裡的全部家當,包括老鳏夫給的彩禮,一共八百一十三塊五毛六分錢。
原本她住在林家,吃喝都不必出錢,這八百一十三塊五毛六直到跟林登雲結婚都沒花完,最後買成了結婚的喜被。
但既然回到了三年前,江夏花說什麼也不願意嫁給他了!
不嫁他,自然也沒了賴在林家的借口,這八百一十三塊五毛六就是她安身立命的本錢。
買四瓶汽水就花了兩塊六啊。
江夏花苦笑,首都消費太高了,她不能靠着這八百塊錢坐吃山空。
正出着神,林登雲忽然急刹車,驚喜叫道:“曉栀,真巧,你怎麼在這?”
曉栀?
曉栀!
白曉栀!
江夏花陡然聽見這個再熟悉不過的名字,震驚地循聲望去。
胡同口站着個一身白裙的女人,及肩黑發用卡子别起一半,半披肩頭,人如其名,好似白栀子一樣清麗柔美,他們停在路這頭,仿佛都能嗅到随風送來的淡淡幽香。
江夏花恍惚片刻,抱緊了懷裡的北冰洋。
她居然不知道,白曉栀出場得這樣早。
早在她進林家之前,就已跟白曉栀見過面!
她依稀記得上回林登雲也在中途跟誰說了會兒話,但她怕自行車鉸住腿,又怕下車摔了跤,慌亂又無措的,沒注意跟林登雲說話的人是誰……
要是她當初能擡下頭,也許就沒有後來的後悔了。
江夏花兀自歎氣,白曉栀隔着馬路,眼眨也不眨地在打量她。
早在林登雲發現她打招呼前,她就看見林登雲載着江夏花在大馬路上招搖了。
他後座上的女孩子渾身土氣,身上的舊衣裳補丁綴補丁。貧窮遮不住她比香江大明星還惹眼的明豔,路上的人無不在扭頭看她,還有騎車的小年輕拔不下來眼珠子,差點撞了人。
她無端想到了學校裡那些夢想坐上林登雲自行車後座的女同學。
她們夢裡的大才子,說不定就在為載上那個女孩而暗自竊喜。
白曉栀保持着得體的微笑,落落大方地看了江夏花一眼,對林登雲說:“我想找你商量商量晚會合奏的細節。你現在方便嗎?”
“那是我一個鄉下妹妹,我得先把她送回家。”林登雲皺着眉,也回頭看了看江夏花。
白曉栀找他有正經事,他不想讓白曉栀走空,可江夏花從沒來過大城市,也不能扔下她不管……
江夏花對上兩人的視線,猛地反應過來自己礙了他們的事。
“我,我,我自個能回去,剩下的路不遠。你們聊吧!”
說罷,不等林登雲和白曉栀客氣,她火燒屁股似的趕緊跑了。
白曉栀收回目光轉向林登雲,他眼神專注,緊追着江夏花的背影,腳下已經不由自主邁出了半步。
她體貼開口,說道:“快去追吧,雖然是青天白日,她亂跑也不安全。”
林登雲硬生生止住了腳,他回過神,朝白曉栀溫和微笑:“再往前走幾步就到我家了,沒事。”
直到跑出他們倆人的視線,江夏花才氣喘籲籲停下腳步,蹲在路邊捂住了臉。
這是她第一次跟白曉栀說話,她的臉頰火辣辣的燙。
内疚。
羞恥。
還有自愧不如。
“江夏花啊江夏花,你怎麼能那麼瞎……”白曉栀喜歡林登雲,喜歡得那麼明顯,她當初居然都看不見。
江夏花正慚愧着,辮子忽然一緊,有人拽了下她頭發。
熟悉的清冷嗓音在耳邊響起。
“江夏花?”
江夏花大吃一驚,蓦地起身,那道聲音唔地一聲呼痛。
“你幹嘛?”三年前的蔣殊捂住下巴,兇橫地瞪着她。
“你你你……”認識我?
江夏花瞪圓一雙烏黑媚眼蹬蹬蹬後退三步。
心裡一陣天崩地裂。夭壽了,難道蔣殊也回到了三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