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洛羽賴在東廚，越溪也無心做事，一萬種猜測猜疑在心裡頭轉悠，偷偷暼應洛羽的眼神都帶着防備。

不過應洛羽看起來倒是自在，折柴添柴和搖扇的樣子，熟練得倒不像第一次生火。不僅如此，他還懂得起身去看鍋裡水沸騰的情況，以此掌握火候。

越溪不想搭話，也避免有接觸，東廚很大，他們便一個蹲在這頭生火，另一個縮在角落備菜。

隻有應洛羽試圖去動蒸籠的時候，越溪才會起身不動聲色打斷他的行動。

越溪瞧應洛羽直勾勾盯着蒸籠，還以為他餓了，于是起身去拿糕點盒，裡頭是昨日做的十幾種糕點，趁此機會試試應洛羽的口味。

“想必公子也累了，奴婢給公子做了糕點還沒來得及送去，不如公子現在挪步到茶房喝口茶，順道嘗嘗？”

應洛羽擡頭看向她，臉上蒙了一層煙，衣袖上也已經沾了柴灰，不過神情平靜溫和，不像之前那般狠厲陰沉，一雙琥珀色的鳳眼眸光微動。

有一瞬，越溪似看見他眸中閃過孩童般的天真，但又很快消失，隻剩眼中難辨的情緒深不見底。

應洛羽點了點頭。

越溪見狀立馬去架子上将盒子取下，但還沒打開，盒子的重量已經讓她心生不好——

果然，整整三層的糕點盒，每層都隻剩下零星幾塊，忽地她想起早晨久香來過，前幾天她托自己做了一盒糕點，她來時自己正忙，隻給她指了架子，應是那時候讓久香搞混拿錯了。

依這情況，那些糕點大抵已經進了久香的肚子。

越溪歎了口氣，這時應洛羽走了過來，也瞧見糕點的情況，越溪忙解釋：“可能是奴婢記錯了，現在重新給公子做幾道。”

應洛羽卻盯着食盒若有所思：“是久香拿走的？”

還沒等越溪否認，他又說了一句：“無礙，另外再準備便是。”說完又去竈前坐着。

越溪意外，這二公子還當真如晚桃說的，是個寬容随性之人。

同一時辰，應洛羽院裡的銀杏樹下，久香和弘遇正一臉認真擺放貢品。

一切都準備好後，兩人跪在銀杏樹前，閉眼雙手合十，久香嘴角盛着笑意，十分虔誠的模樣。

今日暖陽明媚，風也柔和，輕輕徐過，幾片落葉在空中蕩漾後緩緩落地，一片葉子落在久香的肩膀上。

弘遇睜眼轉頭，定定看着久香閉眼祈福的樣子，原本清冷的眸子襯着陽光也有了溫度，無意間他瞥過久香的肩頭，擡手輕輕拿走銀杏葉收起來。

祈福完畢，久香轉頭看向弘遇，似葡萄般靈動的星眸明亮純淨：“今日是臘八，又逢你的生辰，你可得好好祈福求保佑！”

兩人直接席地而坐，久香又不知從哪端出一堆精緻的糕點，碟子不大，糕點疊得高高的。

弘遇有些無措，眼神難得出現驚慌：“你這是，又拿了别人的糕點？”

“哪有！這是越溪姐姐給我的，還剩下好多呢，這些是給你的，生辰嘛，就得多吃些好吃的。”

“越溪姑娘，待你好嗎？”

久香挑了挑眉，語氣輕快：“那當然了！越溪姐姐每天都會給我做好多好多好吃的，給二公子的飯菜，偶爾還會多準備一份偷偷留給我呢。”

說到後半句，久香壓低聲音，完了還捂着嘴偷笑，天真俏皮。

“瞧你這副模樣，我相信你說的是真的。”弘遇依舊淡淡說道。

“生辰就該開心點嗎，看你整日呆呆的樣子。”久香故作責備地看着他。

“哦。”弘遇低下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久香繼續說道：“晚桃跟姑姑出去辦事了，可能得晚上才回來，她讓我代為祝賀你的生辰。弘樞哥哥呢，可有傳話來？”

“沒有，”弘遇搖搖頭，咽下一嘴的糕點後才繼續回道，“我已經有幾月沒見到他了，聽說每日都随大公子到山下辦事，快到年關了，忙。”

“也是，哎呀，今年又隻有我陪你過生辰咯。”久香晃着腳，将身子靠近弘遇說了句，又仰頭去看陽光下的銀杏樹。

弘遇手捧着一碟消了大半的糕點，低着頭，耳根微紅，輕聲回了句：“嗯。”

久香、晚桃，還有弘遇弘樞兩兄弟，都是無父無母，幼時便來到應府的。四人一同長大，久香和弘遇兩人年紀相仿，相處自是輕松些，尤其久香活潑話多的性格，也隻有弘遇不嫌煩每次都靜靜聽着。

幼時他們都遭了太多難，颠沛流離後在應府相遇，也是黑暗中相依偎的依靠，如今還能時常見面已是天佑。

“弘遇，明年，明年我一定讓晚桃和弘樞哥哥一起來給你慶生。”

*

東廚裡，竈上的糯米團終于蒸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