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久香輾轉難眠,總覺得忘記了什麼,直到方才在茶房看見去年被應洛羽摔碎的琉璃茶具,才想起,二公子去年發生那件事前的症狀,與昨日十分相似。
“大夫人的忌日還未到,怎麼二公子現在就出事了,人有回光返照,二公子怎麼也學上了。”久香邊跑邊嘟囔,急得都要噴火了。
去年臨近大夫人忌日,院裡的人處處小心,果然還沒等到忌日那天,應洛羽也是如變了一個人一般,之後睡了一天一夜,因夢魇纏身失去意識而發狂,所幸那幾日都有服藥,加上弘遇在一旁守着,當時隻打翻了屋内的擺設,外加弘遇受了一點傷。
當時在場的隻有幾個人,青初再三囑咐不得聲張,尤其是老爺和二夫人那。
這次應洛羽沒有提前服藥,弘遇和青初也不在一旁……
*
越溪照常默念三個數後推門而入。
屋内依舊一片昏暗,門窗緊閉,今日連燭台都沒點,越溪站在門口好一會兒,等眼睛稍稍适應了才摸黑走進去,發現應洛羽不在書案旁。
“誰?”應洛羽的聲音從床榻的方向傳來。
越溪将放下食盒前去回話:“二公子,晚膳送到了,今日做了糕點,您嘗嘗味道如何,給奴婢提提意見,奴婢下次一定改正。”
應洛羽:“……”
越溪小心又喚了一聲:“公子?”
應洛羽聲音虛弱:“……别走。”
越溪:“公子有何吩咐?”
應洛羽的聲音低沉無力,越溪見他沒再回應,恐是身體不适,繞過屏風靠近查看。
應洛羽此刻躺在床上,沒有蓋被,身上仍穿着昨日的衣裳,衣擺垂在地上,上面還沾着柴灰。
難道昨日回屋便睡到現在?
越溪心裡琢磨着,又走近查看。應洛羽臉色痛苦猙獰,冒着虛汗,嘴裡念念有詞但聽不清楚,手緊緊抓着床沿,指甲都已經冒了血珠。
越溪吓了一跳,往後退一步差點撞倒凳子。
因為這聲響,床上的應洛羽突然睜開眼睛,坐了起來。窗戶正對着床頭,正好月光灑進,照得他的臉愈發慘白,眼神渙散無光。
“怎麼每次都是我遇見這邪乎事……”
越溪眼睛死死盯着應洛羽不敢吭聲,一邊緩緩後退打算出去搬救兵。
可應二公子哪次是遂她的願?
被應洛羽一把握住手腕的時候,這次她真的覺得骨頭碎掉了,她内心欲哭無淚,這二公子偏偏逮着她作踐,怎麼每次還都和自己的手腕過不去。
“弘遇!”越溪大聲呼喊,她知道弘遇都會在耳房的屋頂上。
但越溪喊了幾聲都沒有得到回應。
應洛羽的臉都貼到眼前了,他眼睛發狠發紅,似是走火入魔,越溪側過臉去覺得他呼出的氣都是冷的。
“娘……為什麼,要抛下我……”應洛羽又喃喃說了一句。
隻這一句,越溪驚慌轉頭看向他,發現他發紅的眼裡噙着淚水,帶着不甘和痛苦。
越溪以為,他是把自己認成過身的大夫人。
看着應洛羽這般模樣,她不由想起那天夜裡她也是這樣求着娘親,她一下便心軟……
但下一瞬應洛羽便将她手腕一扭,她清楚地聽見骨頭被扭動的聲音。
“可惡,我是瘋了才會可憐他!”
越溪俯身用手肘撐着床沿,擡腿向應洛羽的腦袋踢去,趁着應洛羽擋下的空隙,擡手給了他胸前一掌。
這幾年跟着沁娘學廚藝,也被逼着學了拳腳,如沁娘說的,出門在外,别人對你動手就得還手。
這幾下還擊,越溪已經忍了很久了。
不過對應洛羽的傷害性不大,越溪撐着用牙齒解開左手的布條,用褪去的布條将他的一隻手綁在床頭,此時手掌的靈氣正在散出,她沒有多想直接按在應洛羽的額頭上,借力起身将他按回躺下。
應洛羽一開始反抗激烈,抓着越溪手腕的手勁加大,越溪吃痛喊出聲來,咬着牙不敢松手。
靈氣緩而集中的注入應洛羽的額間,越溪瞧他漸漸平緩下來,掙紮的動作減輕直至消停,等再三确認他不會再動後,越溪才将手掌從他額上移開。
一番下來,等緩過神後,疲憊和痛感一下湧上,也是這時越溪才發現,被應洛羽抓住的手腕仍舊掙脫不開。
“李大夫,快随我來。”屋外想起青初的聲音。
院中的石子聲愈來愈近,聽着聲估摸來了兩三個人。
此時越溪的右手腕被應洛羽死死扣住,整個人幾乎是趴在他身上,應洛羽倒是睡得一臉安詳,一隻手還被自己綁在床頭,這番場景要是被撞見了,恐怕有理也說不清。
越溪也顧不得骨頭撕裂的疼痛,使勁掙脫——但無濟于事。
腳步聲越來越近,越溪掙脫的力氣也越來越大,手已經沒了知覺,腦中一片空白。
一聲落地聲,越溪身後弘遇的聲音傳來:“公子!您……”接着便是陷入一陣沉默……
久香的喊聲這時也出現在門外:“弘遇你等等我!姑姑,公子怎麼樣了!”
她的詢問沒有得到回答,一進屋她便看見衆人站在床榻前的屏風旁,一動不動,便趕緊湊過去。
“你們愣在這裡作甚,快點瞧瞧公子……啊。”直到看見床榻上的一幕,久香也啞了聲。
越溪驚慌含淚,轉頭無措地看向青初:“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