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休年的羽箭幫了大忙,遲映士氣高漲,舞着血矛就朝降妖師打去,還專挑應氏的打得更狠。
他擡眼看見應遠坐在馬上居高臨下凝視着自己,想起在伏妖殿受的屈辱,一個念頭浮上心頭。
“應門主想要妖丹就找了這麼多幫手來,你們大翎門派間的感情可真好!”
“留着妖王的妖丹在伏妖殿,應門主可是有研究出什麼名頭來!”
遲映不斷重複這幾句話,話裡話外離不開應遠和妖丹。
心明的都聽得出這是在暗諷應遠,也是這時候衆門派才知道當年夕顔自爆的妖丹被應遠搜集重塑,藏在伏妖殿中。
衆人沒有說話,但應遠已察覺這其中的氣氛不對,他不動聲色,若是出聲辯解,便是着了遲映的道。
他面色和緩,語氣輕松,道:“遲映,知道血靈谷同暮曉山走得近,你要與他們同流合污,也不用急着給我找罪名,你要說什麼便說,小兒的話,我不會放在心上。”
應遠說完,他身邊各門派的領頭相視一眼,不再因妖丹的事情多作反應,但彼此還是多留了個心眼。
此時沐家莊的弟子突然被召集到一處,不遠處大翎和暮曉山還打得不分上下,應遠發現後出聲詢問。
但還沒等孟平初回應,暮曉山西面的空中烏雲密布,黑霧缭繞,青天白日下仿佛獨自一處陷入黑夜,衆人隻是擡頭望去便感覺瑟瑟涼風,邪氣逼人。
“是葬花閣。”遲映不安,面對大翎時從容不迫的神情,此時額頭卻冒了虛汗。
遲映聲音不大,孟平初卻聽得真切,與沐家莊弟子眼神示意,一起往西面趕去。
“孟平初!沐家莊不可擅離職守!”應遠制止他們。
孟平初停住腳步回頭盯着應遠,眼神滿含怒氣,語氣不爽,“應門主,你信上隻提暮曉山妖王重現要禍亂大翎,命各門派集結圍攻,可為何不曾提起我沐家莊弟子沐瑤在夷山被葬花閣挾持擄走,我等現在要為大翎除去葬花閣這個禍害,不算擅離職守!”
孟平初冷哼一聲繼續前往西面,其他弟子皆是冷眼看了應氏一眼轉身跟上。
因為西面的動靜,此時暮曉山和大翎兩邊都停了動作,一邊是擔心族人的安全,一邊是搞不清楚葬花閣同他們一起圍攻暮曉山的目的。
但應遠清楚,那日他聽得很真切,葬花閣也要夕顔和越溪的妖丹。
馮休年的羽箭射穿一名降妖師的小腿後,打破了這場突如其來的沉默,雙方緩過神來,重新拔劍對抗。
唯獨遲映還呆呆望着那黑霧。
“沒見過打鬥還能突然停下來的,遲映在搞什麼鬼。”戚行豐躲在山石後,鬼鬼祟祟伸頭看着遲映發愣的背影。
馮休年射出羽箭後,嚴肅地看向西面黑霧逐漸籠罩,“我感覺不太妙。”
*
暮曉山西面。
應洛羽被一黑掌打中胸膛,瞬間向後飛去倒地,側身吐出一口鮮血。
他淩冽的眼神,冷冷地看着面前無法用語言解釋的畫面,低頭看見自己中掌的衣裳上,赫然一個黑色的掌印。
他撐着地起身,擦去嘴角的血迹,“放了他,我和他換。”
邪風刮得四周的樹葉嘩啦作響,刮着每個人的耳朵,混繞着每個人的意識。
黑鴉就站在不遠處,應洛羽擡腳向他邁出一步後,腳踝赫然被一隻手抓住。
他低頭看去,是朝戬,此時朝戬滿身是傷,一片眼睛腫起,強睜着眼睛,氣若遊絲。
“暮曉山的事,不用你們兩個外人摻和,要換,也是我去換。”
應洛羽雙手殘留的熾炎打在朝戬的手臂上,腳踝瞬間被松開,朝戬也暈了過去。
“應公子,你說你一個大翎降妖師,來摻和這趟渾水做什麼?”黑鴉語氣輕佻,歪頭看着應洛羽,又指着他身後一片慘狀,“今日他們,一個都逃不掉的。”
應洛羽身後不是别人,是守護暮曉山各位長老和守衛,幾乎是所有大妖都集中在此。
但此時他們都負傷倒地,有的跪地不甘看着前方,有的互相攙扶,胡奶奶被江雲幾人護在最後方,儀态嚴肅,目露殺氣中還帶着難以置信。
此時應洛羽站在最前方,熾虎晃着腦袋站在他身後,和他一起護着暮曉山族人。
而他口中要交換的人,是被葬花閣抓去,已經身負重傷的弘遇。
應洛羽平靜的神情下,其實已經被恐懼包圍,弘遇之前受鸩鳥劇毒侵害,内力還未完全恢複,今日還受到這些邪物的迫害。
應洛羽越過黑鴉,看向被黑霧托起,泰然自若坐在半空中的葬花閣閣主——斷棋。
此時他還不知道斷棋的真實身份是沐乘風,隻是看着面前這個以假面示人,徒手召喚邪物施展詭術的所謂閣主。
覺得惡心至極。
他從未見過,甚至從未想過世上會有人修得如此泯滅人性的法術。
“你到底想要做什麼?”應洛羽突然問了這一句。
他也不知自己為何會問,但這似乎是他心底最疑惑的事情。
回想葬花閣的出現,是毫無預兆,是突如其來,甚至是毫無目的。
即使他們口中說想要奪妖丹,應洛羽還是無法知曉他們的最終目的。
就像妖族進攻派,就像大翎降妖師,攻上暮曉山都有擺在每個人心裡的解釋和理由。
但葬花閣不是,他們就像裹着人皮的屍體,晃蕩在人群中間,也要讨一碗充饑的米湯。
荒誕又瘆人。
就像現在飄蕩在他們四周的四隻鬼面邪物,沒有實體沒有氣息,隻有令人毛骨悚然的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