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再删掉你的。”她直白地說道。
“想删就删吧。”關時走出門,毫不在意地微翹嘴角,“我走了。”
删掉隻是說說而已,程舒晚還沒那麼不知好歹,她站在門口目送,沖關時點了點頭。
關時按下電梯按鈕,等電梯的檔口扭過頭又問了句:“你之後還來店裡玩兒嗎?”
程舒晚:“再說吧。”
“随時歡迎。”關時燦爛地揚起嘴角,“如果你還想做主播,我也有門路可以幫忙。”
程舒晚:“……”
怎麼又拐回來到這件事上了。
目送關時進了電梯,程舒晚這才回身關上門。
手上的傷口一陣一陣的刺癢,她在沙發上坐下,安靜而空蕩的房子裡,隻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她閉上眼。
七年前她考上了海大,全國前十的院校,隻身一人來到海宜。父母沒有給她買電腦,她隻能拿着兄長退位的老筆記本,日常做作業都夠嗆,開個大點兒的PPT等待時間能泡碗面,更别說拿來打遊戲了。
她跟高中一樣跑了一年的網吧,後來終于下定決心,打工、競賽,攢錢給自己裝了台台式電腦,為了不打擾宿舍其他卷王舍友的學習休息,又在學校外租了個五百塊的單人間。
她想做直播。
程舒晚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有這個決定,隻隐隐約約記得,二更天曾在她焦慮學業時開玩笑地說,她遊戲打得這麼厲害,如果混不下去還能做個遊戲主播,肯定火。
也許隻是當年一個随口的玩笑,她卻記了兩年。
大二的時候程舒晚如願以償開始直播《封神圖錄》、制作相關視頻,一做就是一年多,在即将升大四那年,遊播社賬号“阿早”積累了二十五萬粉絲。
程舒晚不露臉,不整娛樂效果,不帶粉,頂多就是和同樣技術流的主播聯動排位,這二十五萬粉絲純粹是因為她的技術,又或者因為“女玩家”的噱頭而來,最後忠于實力。
二更天說的還真沒錯。
但升上大四之後,所有人都得為自己的前路做打算。
遊戲主播,顯然不是一個能被父母接受的職業,正巧當時,程舒晚最喜歡的《封神圖錄》戰隊俱樂部發來主播簽約邀請。
舉棋不定之時,她選擇同年長六歲的兄長促膝長談,授業解惑——兄長大學研究生畢業後選擇回母校文山中學教書,程舒晚一直覺得他擅長授業解惑,畢竟性格溫和柔軟,能傾聽她的躊躇。
這是她當年做下的,最錯誤的決定。
她幾乎忘了兄長的性格除了溫和柔軟,他還懦弱,藏不住事。
所以,父母知道了。
“阿早”所承載的一切,在那年戛然而止。
退網過後,程舒晚再也沒點開過自己的主頁,她瘋了一樣撲在專業上,拿到了龍頭企業的實習,學着不擅長的人情世故,遭到過排擠,嫉妒,潛規則,病痛,她像是不知疲倦和氣餒的零件、機器,她不能,也不敢停下來。
隻要停下,滾燙的,耀眼的回憶就會把她灼傷,提醒她,她失去了什麼。
她告訴自己,忍住,待到獨立,待到有話語權,沒人能再剝奪的時候,她就能把所有東西拿回來。
但是,她似乎忍太久了。
日日風吹雨淋,熱血也是會涼的。
閉上眼的時候,程舒晚什麼都看不到,隻覺得周圍的空氣宛如潮水四處湧來,把她擁在海底,無法呼吸。
她深吸一口氣,想要再灌一口能充盈肺泡的空氣,但依然是冷冷的窒息和恐懼。
算了吧。
算了。
關時剛剛進門,姚婉婷正好在玄關穿鞋,擡頭看他一眼:“環保大使,垃圾扔到太空去了?”
“碰上鄰居多聊了兩句而已。”關時笑了笑沒多說,“去店裡?”
“去找小裴喝喝茶。”
“小裴”就是裴哥,姚婉婷白手起家把網咖做大之前,裴哥就已經在這兒工作了,和他們家的關系已經超越了老闆和員工,平日也時常走動。
“要我一起去嗎?”關時問。
“哥!哥你總算回來了!快幫我!”關星玥的叫聲突然從書房裡傳來,聽這動靜是打遊戲又被虐了。
“叫你呢,趕緊的。”姚婉婷拍了拍關時,“别天天粘着我啊媽寶男,我忙得很。”
“你這又是哪裡學來的詞就亂用啊。”關時笑着吐槽,轉身走進書房。
關星玥坐在電腦前,轉過頭來,指着屏幕:“被他殺了好幾次啦,打不過啦!”
“聽到了。”關時接過鼠标鍵盤,在椅子上坐下,随手點開對局信息看,嘲笑道,“開局十分鐘死五次也是一種能耐。”
關星玥不滿道:“我讓你平時幫我打打日常,誰讓你整天拿我的号去和勝哥他們排位,段位那麼高我哪裡打得過!”
關時自動過濾妹妹的控訴,操縱複活的人物離開基地,一邊熟練地預購裝備。
關星玥玩的是中路控制位的九尾狐,輸出手段不足,但所有技能都帶效果時間極長的控制,玩得好不好純粹看技能釋放準确不準确。
但正巧,中路控制位是關時最擅長的位置。
兵線相交,關時迎面碰上對面的控制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