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路上安靜,路邊的樹木郁郁蒼蒼,在微風下一晃一晃,發出沙沙的聲響。關時一邊走着,覺得時間是真快,回南天緊緊跟着的就是夏天的苗頭,現在穿着長袖開始感到有些潮濕的悶熱了。
他把袖子往上撸了一把,緊實的右手臂上,那道顯眼的增生刀疤露了出來。
關時撸袖子的動作頓了頓,随後才繼續往上挽了幾下,把手插在兜裡,一面走,一面低頭看着地面上交錯的樹根。
蘇新勝剛剛的話冷不丁在腦海中浮現。
其實吧,你那會兒。
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糟糕。
關時深深吸了一口氣,緩慢地,長長地,呼了出來。
大荷這片街區過去并不是什麼體面地方,雖然經過多年一輪又一輪的清繳,現在已經沒有了那些不三不四的蹤影,但有些東西就像這些紮根已久的樹根,無法清除,也無法遮蓋。
他手上的疤痕也是一樣。
一陣音樂突然響起,關時的思緒頃刻回籠,這才摸出兜裡的手機看,來電備注是“玥玥”。
妹妹打來的電話。
關時吸一口氣調整狀态,按下接通時,聲音跟往常一樣帶上了笑意:“這才幾步路,這麼想我?”
關星玥在學校學得煩了,耍着賴請了明天半天假,現在正在家裡待着,“我想你帶的張記燒烤。快點,再晚我得睡了!燒烤涼了都!”
“嗯,”關時道,“五分鐘到家。”
“愛您。”饞貓妹妹吃人嘴短地使用了嘴甜技能,随後幹淨利落地挂斷電話。
關時把手機放回兜裡,掐着臉上的肌肉拍了幾下,讓表情看起來盡量輕快些。
别想那麼多。
隻要做好那個和藹熱情的小關老闆就萬事大吉。
他可以處理好一切。
關時說第二天晚上七八點再去找他,但是程舒晚躺到床上之後遲遲睡不着,滿腦子都是這件事。
她有點後悔了。
程舒晚摸起手機,點開譚婧的聊天框:“我恨你。”
要不是這位姐提這茬,她今天晚上怎麼會感傷悲秋的,頭腦一熱跟關時說了那麼多。
譚婧還醒着,很快發了個問号過來。
程舒晚:“姐們兒被你激将了。”
譚婧:“哦。”
程舒晚:“哦?”
這什麼态度?
“你是重新考慮好了直播的事對吧?反正遲早的,自己做的決定,别找我的茬。”譚婧痛痛快快地道,“要挑設備配電腦嗎?幫你?”
“不用。”程舒晚手指頓了頓,“拜托鄰居幫忙了。”
“鄰居?”譚婧看見這個詞,愣了下,“男的女的?多大年紀?”
程舒晚:“……男的。同齡人。”
“卧槽?”譚婧聞到八卦的味道,連串的信息發過來,手機一時半會兒振個不停,“什麼鄰居?你這死出還會拜托人,怎麼不聲不響的?什麼人啊能打動你,不對,什麼人啊沒被你給嗆跑還願意幫你,我得去膜拜一下,快說,什麼鄰居?”
程舒晚捏着手機咬牙切齒,“你眼裡我這麼不堪?”
譚婧:“不啊,至少你長得挺好看的,這是你在找對象上為數不多的優點。”
“……你消停點,别給我當賽博娘家。”程舒晚牙疼,“我就是頭腦一熱,現在都不知道怎麼還人家人情。”
譚婧覺得程舒晚的分寸感嚴謹過頭了,“讓人幫你弄台電腦,你又不是不給錢,算什麼人情。大不了你烤倆蛋糕送人家呗,你不是會嗎?”
“哦,”程舒晚想了想,“好主意。”
上回看見廚房有烤箱,她就買了些材料放冰箱裡了,這會兒倒是能派上用場。
譚婧發了個“你不對勁”的表情包,“很少見你這麼主動應對人情啊,晚子,對方到底什麼人?”
程舒晚:“有點複雜。”
譚婧:“長話短說。”
程舒晚想了想,“他是我哥以前的朋友。”
譚婧:“啊。”
程舒晚:“幾年前看過我直播。”
譚婧:“啊……啊?”
程舒晚:“這陣子我打遊戲的網咖是他開的。”
譚婧:“……”
程舒晚:“住我樓下。”
這會,聊天框安靜了十來秒,随後彈出譚婧的消息。
譚婧:“帥嗎?”
程舒晚:“……”
她深吸一口氣,抱着非常客觀不帶個人情緒的态度,以正常審美的人類視角對這個問題做出了回答。
程舒晚:“帥。”
譚婧:“談。”
?
程舒晚氣笑,把手機扔到了一邊——這個狗頭軍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