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婧帶着周嘉安找過來的時候,一眼就看出來程舒晚哭過,張嘴片刻在關時身上打量半晌,對這位帥哥的評價上了一個檔次。
她都沒見過幾次程舒晚哭呢。
譚婧端着程舒晚的爪子左瞧右看問了許多問題,得到關時“沒事”的診斷才放下心,倒是周嘉安似乎仍在自責,關時幫程舒晚上藥的時候他站在旁邊,皺着眉頭神情凝重。
程舒晚被他盯得不自在了:“周律,真的不是你的問題。”
周嘉安若有所思地認真回答:“我上次對叔叔阿姨的評估有些偏差。”
“……你太委婉了。”譚婧道。
周嘉安給譚婧一個眼神,“譚律,一會兒有空嗎?”
譚婧揚了揚眉,從周嘉安的目光裡察覺到什麼。
“怎麼,要補上次沒喝的咖啡?”她笑嘻嘻的,轉頭問程舒晚,“你們一會什麼打算?不會再回你哥墓那兒吧?”
如果沒有父母這場鬧劇,程舒晚本來是打算多呆一會的,但現在的話,她指了指關時,“我等他們家結束一起回去……嘶。”
關時正用紗布把她上藥的手包起來,聽這動靜手一頓,“纏太緊了?”
程舒晚:“沒事,疼了一下。”
關時:“那我輕點。”
“哎喲,看我倆在這兒多餘的。”譚婧酸不溜秋地對周嘉安吐槽,“晚子,那我倆就先撤了,找個地交流下專業上的問題。”
“這就走?”程舒晚愣了,就算是同行也不用卷成這樣吧,但他們本來就是專程來祭奠程舒恒,現在鬧這麼一檔子事留下也沒啥意思,“不一起吃個午飯?”
“缺你那一口飯麼,過兩天再約得了,今天你早點回去休息。”譚婧說。
關時包紮完畢,把醫藥箱還給周嘉安,對兩人展露笑容:“今天認識兩位太匆忙,回頭一起吃火鍋,我做東。”
“好啊,恭敬不如從命!”譚婧道,“回頭約。”
譚婧和周嘉安拎着醫藥箱又離開了,待到走過洗手間的拐角,她才問周嘉安:“你是不是想說晚子爹媽的事?”
周嘉安沉着臉點頭,“我說句直白的話,可能不太好聽——如果未來有什麼官司,你也不太方便的話,可以找我。”
譚婧扭頭看他,神情微妙。
在半小時之前,周嘉安還是對晚子爹媽抱有愧疚心的模樣,見識到現實之後居然這麼快就調整了過來,甚至開始想解決辦法?
心系晚子的那個帥哥也是,這個周嘉安也是,恒哥交友眼光這麼好?
“我指的是舒晚小姐和她的父母之間。”周嘉安補充。
“我知道。”譚婧收回飛出天際的思緒回到這個話題上,“你說的我也琢磨過,并不好操作,血緣關系擺在那兒,舒晚她自己的壓力也很大。”
“說到這個,我有點疑惑。”周嘉安道,“在處理師兄遺産的時候,我接觸過他們家的财産和收入情況,他們夫妻二人居住的房子購入時間是三年前,但一個貨車司機、一個退休酒店前台員工,收入并不足夠還房貸,按照合同,首付是師兄支付,後續還貸是舒晚,她本身也有一定數額的積蓄,可以說她是目前家裡的經濟支柱,但為什麼看起來依然沒有話語權的樣子?”
譚婧默然片刻,歎了口氣,“她爹媽不是什麼潑皮無賴,相反,雖然文化水平有限,但家教絕對嚴苛,她跟恒哥都是名牌大學,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的教育非常成功。”
“隻是他們沒把他倆當人。”她露骨地嗤笑,“相比起父母子女,他們家的關系更像主人和兩條狗,家犬要花多長時間和精力才能做到真正忤逆主人?”
周嘉安蹙眉,本能地對這個比喻感到不舒服,“你跟舒晚不是朋友嗎?”
“所以我更不能粉飾我感受到的事情。”譚婧盯着周嘉安,“你說這麼多,是想幫她的對吧?”
周嘉安回望她,“師兄是個很好的人。他既然把身後事都委托給了我,我自然要處理妥當,善始善終。”
“那我們就是同一條戰線。”譚婧伸出手,“至少在我們熟悉的領域給她一點支持吧,周律。”
周嘉安推推眼鏡,握住她的手,“喝咖啡嗎?”
譚婧笑了下,“工作不能喝酒,所以我更喜歡喝茶。”
程舒晚不知道自家閨蜜已經開始忙着幫她盤最壞的打算,正跟關時去墓園另一邊,他父親的墓碑。
姚婉婷和關星玥已經掃去了墓碑的灰擺上祭品,見程舒晚受傷的手免不了噓寒問暖一番。程舒晚有點受寵若驚,解釋好幾遍她倆才作罷,回頭瞧見關時在旁勾着嘴角笑。
有些無奈,但又很是慰藉。
程舒晚拿出托在關星玥這兒的花走到墓碑跟前,第一次見到兄妹倆的父親。墓碑上的男人約莫三十五歲,五官濃烈,笑得很爽朗,從長相上能窺探到更年長些的關時是什麼模樣。
照片旁邊寫着他的名字,關浩忠。
關時把梅子酒放在墓碑跟前,咳嗽了聲,“忠哥,好久不見。”
姚婉婷給了他後腦勺一下:“這是你爹!有沒有個正形!”
關時:“我現在跟我爸就差七歲,喊聲哥怎麼了?”
姚婉婷被他的歪理震得暫停好幾秒,無言以對地笑了,“真快,都二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