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舒晚在旁說不上話,被關星玥戳了戳,拉到一邊去,“讓他們倆待一會兒呗,每年都挺多話說的。諾,給你。”
她遞過來的是一顆薄荷糖,跟關時給的是同一種,程舒晚搞不懂他們怎麼常備那麼多糖,接了過來,“你不去說說?”
“嗯……我不知道說什麼啦。”關星玥靠在步梯邊的欄杆上,不太所謂道,“我沒見過爸爸,他死的時候我還沒出生,關于他的事情我都是後來聽别人說的,怎麼說呢……對我來說,更像是一個英雄主義的故事吧。”
程舒晚微愣,斟酌着問:“是意外?”
“見義勇為。”關星玥對父親的死沒有什麼負擔,非常坦然道,“有個瘾君子持刀搶劫,我爸爸救人,被捅了二十三刀,該破的不該破的全破了,沒撐到救護車來。”
程舒晚:“……”
此刻,她對二十年前的大荷到底多亂有了更加直觀的體會。
“媽媽和哥哥都說爸爸是頂好頂好的人,”關星玥抿嘴,“但我有時候還是會想,如果他不是頂好頂好的人就好了,我們家現在可能還完滿點兒。”
程舒晚扭頭去,無言的墓碑跟前,年過半百的姚婉婷和長大成人的關時正蹲在照片跟前,唠家常一般聊着什麼,時而發笑,時而沉默。
時代發展得太快,似乎一切都在變好,但有些人、有些事卻永遠擱淺在洪流的縫隙中,而前行者們隻有在偶爾靠岸停泊時,才能透過些許痕迹窺探到泛黃陳舊的昨日虛影。
在角落蒙塵生鏽的屍骨,也曾是誰心心念念的全部啊。
關星玥似乎隻是感慨一下,沒說太多,程舒晚也沒多問。待到祭拜完關浩忠,程舒晚和關時又悄摸兒回程舒恒的墓前,蔣慧玲和程國鑫已經不在這兒了,便帶着關星玥和姚婉婷重新祭拜程舒恒,結束了清明的掃墓。
回到紅楓小區的時候已經中午,姚婉婷執意邀請程舒晚去501一起吃午飯,程舒晚本想拒絕,但關時一句“你告訴我你那雙手怎麼做飯”堵死了她所有借口,最後腆着臉帶着張嘴就登門來了。
這是她第一次來501,跟802是差不多的格局,裝修是有些年頭了,但是收拾得非常整潔幹淨,牆角、窗台還點綴着鮮花綠植,應該是姚婉婷養的,相當有閑情逸緻。
不像蔣慧玲和程國鑫在的房子,規矩到一點人氣兒都沒有,再加上他們倆那脾氣,程舒晚辭職回來就暫住了三天,在自己的筆記本電腦被砸爛時忍到了極限,隔天收拾完行李摔門就走。
和那地方一比較,501簡直是天堂。
姚婉婷和關時一起準備午飯,依然以手傷為由把程舒晚趕出廚房,關星玥自然而然接手了招待的任務,拉着程舒晚把家裡每個房間介紹了一遍。
在關時房間門口,程舒晚沒進去,隻是扶着門框淺淺打量了一圈。他的房間朝南,雖然今天天氣一般但采光依然很好,擺設簡潔,除了床和衣櫃之外隻有窗前擺了張懶人沙發和書櫃,書櫃上擺滿武俠、科幻小說和經濟學書籍,底下還有已經褪了色的漫畫和遊戲雜志。
程舒晚有些新奇,仿佛目睹了那青年成長的影子。
關星玥拽着程舒晚回自己房間,不知道從哪個字眼牽扯到文山中學的填鴨教育,一下子朝這位同校師姐倒起苦水來。
程舒晚一搭一搭地應着,但小姑娘越說越氣憤,給自己說急眼了,把作業往書桌上一堆,“你看,清明節就三天,布置這麼多作業!老師他們自己沒有墓要掃嗎!”
文中十幾年一直這樣……程舒晚腹诽,但秉承着不要掃小孩子的興的原則,配合地掂了下關星玥的作業,放在最上面的是張英語卷子,她不由掃了眼。
關星玥見她沒反應,插着腰強調:“是不是很多!”
程舒晚盯着試卷:“三十八題錯了,選B。”
關星玥:“……”
尋求共鳴大失敗。
“程姐姐你高中肯定是卷王大學霸。”關星玥歎了口氣,把自己的作業收回來,“海宜大學,再給我一百分也考不上。”
“嗯,我那會兒是很努力。”程舒晚沒有謙虛,“不過雖然學習很努力……”
關星玥聞言心道還有反轉,立馬來了精神,企圖聽到她的弱點:“嗯嗯,然後呢?”
程舒晚:“但我遊戲玩得也很牛逼。”
關星玥:“……我要鬧了。”
雖然但是是這麼用的嗎!
程舒晚笑了,“我高二那陣,每周五周六都要跑網吧打遊戲的。”
“那頻次也不高呀,我們這兒的常客有每晚都來的呢。”關星玥道,“程姐姐你玩什麼?《封神圖錄》?”
“嗯。”程舒晚看着她,“我那會兒用的就是現在直播的賬号。當時還有一個遊戲搭子,周五周六一起雙排上分。”
關星玥不知道想到什麼,表情稍稍僵住,硬着頭皮接話,“呃……這,這樣啊。”
“是個很放肆的男生,比我大一點兒。”程舒晚似笑非笑地盯着關星玥微微發虛的表情,“他的網名叫二更天。”
關星玥:“……”
不,我聽不見。
别跟我說。
我什麼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