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段時間總是在做夢,每天夜裡大腦運轉過載,睡了和沒睡一樣,困得要死,一到下午就頭疼。
他夢到自己好像死了,整個人都飄在天上,他看到自己躺在血泊中,人們在周圍驚恐尖叫,慌不擇路地到處亂跑,卻沒有人願意過來看一看他是不是死透了。
他飄到屍體旁,手掌穿透身體,像是3D投影,一點感覺都沒有。
他又看着自己透明的手掌,感覺有些好玩,在屍體裡穿來穿去。
大廳裡的人都跑了,像是在慶祝着什麼,酒杯餐具落了一地,桌上的蛋糕也被人撞倒了,潔白的奶油沾上了鞋底的髒灰,正在緩緩融化,滲進暗紅色的地毯裡。
和血一樣的顔色。
有人走了過來,穿着一身藍白色校服,深藍色的校徽上沾着黏糊糊的血液。他手上拿着一把刀,刀刃上滾動着血珠,正一滴一滴地往下滾。
走進了,是林繡生。
他瘦了,也憔悴了很多。
他看着林繡生走到自己的屍體面前,捧着他的臉,俯下身,虔誠地在他唇上印下了一個吻。
……
“秦越!!”
秦越猛地從夢中驚醒。
一睜眼就是李長平那張放大的胖臉。
“……”
李長平用教鞭狠狠拍在秦越的桌子上,恨鐵不成鋼地罵道:“還有不到一年就要高考了,秦越你能不能長點心!是很不打算考大學,随便找個大專上嗎?!”
可這次秦越卻什麼都沒說,隻是點了點頭,一副神思不屬的樣子。
李長平氣得吹胡子瞪眼,又罵了幾句,恨恨地搖頭,也沒再說什麼了,轉身繼續講課。
見李長平走遠,林繡生才開口問道:“怎麼了?你看起來好像心情不太好。是做噩夢了嗎?”
他直覺秦越看起來好像不太對勁,但是又說不上來是哪裡不對勁,隻是莫名其妙地有些心慌。
秦越回過神來,把語文書翻到上課講的這一章,用筆勾勾畫畫。
也不知道是沒聽見還是不想理他。
林繡生抿了抿唇,沒有再問。
這個夢做得秦越頭昏腦脹,眉心一跳一跳地疼,指關節用力頂着眉心,隻有強烈的酸痛感才能緩和這樣的脹痛。之前的夢他醒來後差不多就都忘了,隻有這個夢,特别清晰,也特别真實,真實得不可思議,好像曾經真的發生過一樣。
他摸了摸唇,上面似乎還殘留着冰涼柔軟的觸感。
明明在夢裡的時候他已經死了,可是當林繡生吻下來的時候,那種感覺卻又無比真實,真實到他甚至能感受到上面幹燥的裂紋,還有那微不可察的輕顫。
他在害怕。
怕什麼呢?是怕他死嗎?
可是他已經死了。
林繡生……
他聽到林繡生喊他了,但是他這時候根本就不敢看林繡生。腦子裡一片混亂,唯有唇上的觸感在時刻提醒着他,自己被林繡生吻了。
雖然是在夢裡。
距離下課還有十分鐘的時候,李長平簡單講了下課間發下來的試卷,着重提了下高考高頻詩詞。
下課鈴打響的時候,李長平還沒說完,學生卻已經開始坐不住了,一個個都開始交頭接耳,躁動不安。李長平卻不為所動,按照自己的節奏講完最後一句話,這才讓大家休息,出去上廁所。
林繡生剛想問秦越要不要一起去打水,就看秦越直接站起來,往教室外走去。
心裡猛地一沉,一種難以言狀的慌亂和窒息感瞬間将他攫取其中。他看着秦越消失的方向,用力摳抓着掌心,指尖都陷進了肉裡。
秦越現在腦子有點亂,根本就不知道怎麼面對林繡生。
他知道林繡生現在很黏他,有事沒事都喜歡找他,晚上的時候也喜歡來他們宿舍一起學習,回去的時候總有些依依不舍。他也知道林繡生喜歡貼着他,喜歡牽着他的手,說冷,把冰涼的指尖塞進他掌心裡。
閉上眼,帶着寒意的秋風吹在臉上,将雜亂的思緒吹散。
他不停地告訴自己,那隻是一場夢,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