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秦越回來,孫顯明連忙把書放下,敲了敲有些暈的腦袋,對他道:“這都幾點了,怎麼才回來?”
秦越心裡想着事,找了個借口搪塞過去,拿着臉盆剛走到陽台,就看到從衛生間裡出來的張棟。
張棟什麼也沒說,隻是定定地看了秦越一眼,卻把秦越給看得莫名心虛,撇開了頭。
自從上個月張青那件事之後,秦越的性格變了很多,也許是因為親眼見證了生命的死亡,又或許還有些什麼别的原因,他開始變得沉默寡言,平時除了和林繡生在一起的時候,總是一個人坐在旁邊靜靜地不說話,像是把自己隔絕在了另外一個世界。
他也有嘗試過,想要将那件事情忘掉,可每當他閉上眼,眼前都是鮮紅一片,骨頭碎裂的聲音也開始在耳邊回響,哪怕他捂住耳朵,躲進被窩裡也沒有用。
秦越知道,他現在的這個狀态不太對勁,也許需要去見一見心理醫生。可他隻要腦袋裡一出現這個念頭,就會打心底裡開始排斥。
以前他不明白,那些心裡有問題的人為什麼都喜歡強調自己沒病,不願意去看醫生。現在他突然就有點懂了。
他想,他是沒病的。
一切都會好的。
他在心裡這麼安慰自己。
可強烈的負罪感依舊在不分晝夜地折磨他,隻有和林繡生在一起的時候,這種症狀才會開始好轉。會笑的林繡生,會生氣的林繡生,身上……還帶着熱度的林繡生。
耳邊傳來“啪”的一聲輕響,秦越眨了眨眼,這才發現自己手上拿着的毛巾不知道什麼時候掉到地上了。
他彎腰将毛巾撿起來,上面已經沾上了些許髒污。他打開水龍頭,将毛巾放在下面輕輕搓洗,冰涼刺骨的水流凍得他渾身一個哆嗦。
可他卻像是什麼都感覺不到一樣,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條毛巾,不停地搓着。冰冷的水流不停地源源不斷地沖刷着他的雙手,很快手指就被凍得微微泛紅,就連指尖也漸漸地失去了知覺。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頭頂的燈光突然熄滅,秦越這才回過神來。
已經十一點了嗎?怎麼這麼快。
其他人已經上床了,宿舍裡看起來空蕩蕩的,寂靜一片。
秦越轉頭看向窗外依舊在飄着雪的黑夜,将水龍頭關上,然後一把将窗簾拉上。宿舍裡瞬間陷入一片黑暗。
“我去樓下打個水。”他說。
等秦越走後,孫顯明從床上爬起來,打開手機上的手電筒,朝對面晃了晃。
對床的張棟搖頭歎了口氣,在這個安靜的宿舍裡顯得尤其明顯。
周康康把手伸過去,在張棟肩上拍了拍,輕聲道:“沒事的。”
沒事的。他在心裡對自己這麼說道,會好起來的。
他又重新鑽進被窩,用被子将自己裹緊,卻還是擋不住從被窩外面鑽進來的絲絲寒意。
今年的冬天,也太冷了。
*
漆黑而又空曠的走廊總是能喚起人心中的恐懼。
每當秦越一個人在黑暗中的時候,就總是會想起一些不太美好的經曆。
他從來沒有和别人說過自己為什麼怕鬼,一是因為覺得這種事情很丢人,二則是那些讓他不願意回想的過去。
幾乎是從他記事開始,秦越就很少見到自己的父母。
那兩個人也是第一次為人父母,不知道孩子需要陪伴,也不知道孩子需要父母的愛。他們隻是将他當成一個交差的工具,生了他,卻不想管他,甚至覺得他是個累贅,是個不應該存在的拖油瓶,影響到他們工作和生活了。
于是在秦越上幼兒園之後,他們就幾乎對他不聞不問,早上送他去幼兒園,晚上再去接回來,還經常将這件事情忘掉,直到老師打電話的時候才會想起來。
“真是麻煩,早知道就不要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