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瞬間凝固,像是為了應景,窗外大雨傾盆。
“胡說什麼!”顧睿明立刻低聲呵斥,“還不快給想想道歉。”
顧知妄神色居高臨下,似笑非笑的眸底顯出一絲譏诮:“随便問問。”
從保姆手中接過一條毛巾,周音華擡手罩在對方還在往下滴水的頭發上,打破二人的劍拔弩張:“吃飯了嗎?”
“沒吃啊。”顧知妄随意擦了兩下,把毛巾搭在椅背上,“顧董事長不是下了命令讓我回來吃晚飯。”
“沒吃正好。”
周音華轉頭叮囑保姆:“誰都不許給他吃的,也别讓外賣送進來,讓他餓着。”
“......”
知道對方向來說一不二,顧知妄瞥見餐桌上沒人動過的甜點,從旁邊盤子裡拿了個蘋果,漫不經心抛着徑自上樓。
顧睿明勉強維持好修養,轉頭對雲想溫聲道:“以後你們就是同學了,他也在名隽,明天我和你周阿姨都要去公司,讓司機送你們一起去學校。”
顧睿明和周音華各自有事,休息日能擠出大片閑暇時間迎接她已經很不容易。
周音華讓保姆帶她逛逛别墅,熟悉一下環境,自己跟顧睿明一前一後回二樓辦公。
外面下雨,沒辦法出去,雲想隔着前庭聽保姆給她講這片别墅的名字,拱形大門旁有兩個正楷石刻小字。
亦園。
保姆拉開落地窗為她指了指後花園的小道:“從那裡可以直接去湖邊,很清靜,沒有外人。”
“花園的花都是太太喜歡的,雲小姐有想種的可以說,讓人找個三樓露台看得見的地方種......”
雲想順着她的視線擡頭望向三樓,一串雨滴像斷了線的珠子噼裡啪啦砸下來,有一扇窗是開着的。
那裡沒開燈,隻有下面兩層漫上去一點亮,光影模糊中顯現出半邊挺拔勁瘦的肩,發現她看過來,毫不猶豫地伸手重新關上窗戶。
又是一排水珠摔落,保姆也注意到上面的動靜,笑着說:“平時我們都不怎麼去三樓,除了打掃衛生和有事的時候。”
“顧先生和太太住二層,三樓隻有小妄自己,他在家的時候不喜歡别人上去打擾。”
雲想收回視線。
像是看出她的顧慮,保姆又說:“我在這家十多年了,看着他長大,那孩子沒什麼壞心,非要說的話也就脾氣不太好......”
脾氣不太好這個說法過于委婉。
雲想問:“一樓還有空房間嗎?”
“一樓我們來來往往,怪吵的,顧先生又怕你覺得跟他們住二樓覺得拘束,就安排了三樓,也就三樓的房間最合适了。”對方遲疑道,“不過您要是實在想換房間,我就去問問顧先生。”
想到三樓的房間内飾在她來之前還特地換過一遍,雲想隻得說:“不用了,我在哪裡都行,就是怕别人覺得不方便。”
對方心領神會:“沒事的,小妄不怎麼在家呆得住,周末都見不到人,你們在家說不定都打不到照面。”
粗略地轉過一圈後,保姆想起要去廚房給周音華煮姜茶。
雲想已經大緻記住了亦園的格局:“您去吧,我可以自己回房間。”
等對方走進廚房,她才輕按了一下刺痛的胃部。
晚飯吃得太多,到最後就着水才勉強咽下去,别人吃東西是享受,對她現在的身體來說,多吃一口都是負擔。
雲想慢慢踏上樓梯,剛過轉角,某道身影正倚在扶梯盡頭。
走廊隻開了幾盞暖光,外面夜幕低垂,屋裡的影子被拉得斜長。
對方個子很高,輪廓分明的側臉隐匿在陰影下,就這麼無言地站着,任由月色覆上肩頭,隻不過目光轉向她的時候,就恢複了淩然又嚣張的氣焰。
雲想松開按住腹部的手,邁上最後幾級台階,即将錯身而過的時候,對方終于開口。
“我可以給你在學校附近找個房子,希望你告訴我爸想搬出去自己住。”
雲想腳步微頓。
四下無人,顧知妄裝都懶得裝:“所有費用我幫你出,生活費學費,一直到你畢業。”
他靠着樓梯,看“外來入侵者”回過身來,淺色裙擺随着動作輕擺,腳踝纖瘦,露在外面的肌膚白得晃眼。
像個風一吹就能飄走的紙片子。
“謝謝,不需要。”
雲想退到剛才上樓的位置,恰到好處地保持距離。
“保險的賠償金不是很高嗎?為什麼你一定要住我家?”顧知妄疑惑。
胃裡的墜痛愈演愈烈,雲想不願糾纏,隻說:“我聽顧叔叔的。”
顧知妄盯着她,唇角輕扯了一下:“也是,在這多舒服啊,保姆司機随叫随到,也難怪你舍不得走。”
雲想皺眉,繞過對方。
顧知妄身形微動,擋在她身前,落下來的陰影将雲想整個人籠罩:“你開個條件,到底怎麼才能離開。”
雲想往左他也往左,寸步不讓,明擺着不會輕易放人離開。
“除了顧睿明,這裡沒人歡迎你,我看你很不順眼,不想跟你在一個家生活。”他直截了當,“隻要你走,什麼要求都行。”
開着門的房間刮過來一陣風,呼吸之間盡是雨後秋夜的涼意,硬塞進去的食物開始被胃痛攪得翻江倒海,雲想咬了咬下唇。
“我的要求你做不到。”
顧知妄繼續充當路障,語調意味不明:“那也說來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