珝兒瞅了她兩眼,又下意識在臉上撓了兩下,含含糊糊道:“那阿姊若是不放心,我自己下山去就成,阿娘這邊阿姊就先替我祭拜吧。”
岑璠沉默許久,冷靜下來,覺着這也算是當下最好的法子。
此行跟随的有十幾個護衛,包括前些日子挑的幾個好手,岑璠将一大半人都撥給了珝兒,将這批護衛中身手最好的墨群也派給了他。
晚上岑璠放了一盞長明燈便回了房,想着珝兒滿臉疹子的模樣,心裡放不下,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着。
隔日晨起後,岑璠便向鄭伊湄道别,帶着剩下人也下了山。
山下不遠便是西田村,昨日無人傳信回來,岑璠不知道自家阿弟回了家還是留在了山下的村子,決定自己去看看。
天已經大亮,通向村子的路上卻一個人都沒有,靜得連狗吠聲都聽不到。
趕車的車夫背後有些發涼,四處張望,車越趕越慢。
忽地,空氣中彌漫開一股焦糊味,順着方向看去,竟是遠處的村子冒了黑煙。
岑璠看着遠處的沖天火光,瞳孔驟然縮緊,槿兒叫出聲,而後捂住嘴,抓緊了岑璠的臂。
車夫瞧的比兩人更清楚些。
“姑娘,那、那村口守着兵!”車夫回頭向她說,聲音在發顫。
岑璠看了看火的方向,毫不猶豫道:“掉頭,回去。”
車夫二話不說,趕緊掉頭,兩旁跟着的四個護衛見狀,也跟着朝火源反方向走。
岑璠渾身冒了冷汗,沉聲下了令,“再快點,快走。”
車夫絲毫不敢懈怠,一提馬繩,車趕的快了許多,時不時回頭看兩眼。
岑璠仍抱有幾分僥幸,以為擺脫了危險,卻陡然聽到一陣馬蹄聲。
“站住!”
車夫徹底慌了神,車趕的越來越快。
馬蹄聲漸近,馬車晃得像要散架一樣,岑璠甚至透過車窗看到了幾個高大的人影掠過。
岑璠屏住呼吸,忽然間,車外似是擦過箭響,一聲馬鳴傳來,随即整個車身向外面傾斜。
岑璠身子猛地向前,頭撞到了牆壁上,一陣暈眩,慌忙扶住車壁才沒有滑下去。
還不待作出其他反應,車外便傳來一陣慘叫聲,帶着血的劍尖刺了進來。
槿兒一聲尖叫,連忙抱臂蜷在一角。
忽地外面靜了下來,有人下了馬,一隻帶着厚繭的手伸了進來,手背黝黑,皮膚皲裂開。
大胡子軍漢挑開簾子,咧開一嘴黃牙,“公子你瞧,是兩個小娘們,長得還怪好看。”
岑璠吓得不敢動,和槿兒縮在一起,一雙眼睛紅着,眼底卻透着些狠勁,刺向壯漢。
壯漢顯然不在意,隻覺得這回又遇到了個性子烈的,掀開簾子,騰了位置讓外面的人瞧一眼。
岑璠也看清了外面的人,其中一男子身穿墨綠錦袍,十分顯眼,膚色白皙,氣定神閑,其餘人穿的皆是軍服。
錦衣男子下馬走近,輕佻的目光毫不掩飾地掃在兩人身上,眯起眼睛,肯定道:“長得是不錯…”
他指了岑璠,語中滿是戲谑,“我想和這位姑娘單獨談談。”
壯漢似是立刻會意,單手将槿兒拽住。
岑璠頭暈的厲害,伸手拉住槿兒,被壯漢甩開。
槿兒被拉下去後,錦衣男子便立刻坐了進來,岑璠起身,想要下車,卻被男子摁住肩膀坐了回去。
柳戚濯仔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女子長得水靈靈的,面如白玉,淚眼撲簌卻如暗送秋波,眼尾發紅,可憐又招人疼。
再往下看,那身段卻也是極好,楚腰纖細,忍不住讓人想要上去掐一把。
又确認了一番,發現女子隻是穿了一身素衣,不像是高門世家出來的姑娘,便是更歡喜了,輕浮的目光愈發不加遮掩。
外面槿兒尖銳的慘叫聲傳來,柳戚濯收起目光,似是被掃了興緻,掀開簾子,喊了聲,“去去去!都給我上遠處玩去!”
槿兒的叫聲漸遠,岑璠惡狠狠盯住面前的男人,呼吸越來越急促。
柳戚濯靠近她,對她笑了笑,聲音放輕,“姑娘别怕,告訴我,你剛才看到了什麼?”
岑璠不答,整個身子抖動,蜷成一團,卻什麼也不說。
柳戚濯看着愈發心疼,輕皺了眉,卻還是一副笑臉,忍不住上了手,一勾她的下巴,“你瞧瞧這可憐樣,姑娘放心,小爺我不動女人,特别是你這樣的美人。我們柳家在洛陽可是數一數二的望族,不如你跟了我,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今日之事全當隻有你我夫妻二人看見可好?”
岑璠瞪着他,由着那隻手在臉上輕撫,在即将碰到唇的一瞬間,趁其不備,抓住男人的手臂,張開嘴狠狠咬了下去。
柳戚濯吃痛,全然換了副扭曲的表情,目眦盡裂。
岑璠閉着眼,隻管往狠裡咬,牙齒嵌了進去,咬了滿口血。
柳戚濯罵了聲賤人,抽開手,一手抓住她的頭發,另一隻手掐住她的脖子。
岑璠喘不上氣,咳嗽起來,抓着那隻臂,然而力氣懸殊,漸漸沒了力氣。
柳戚濯輕蔑地笑了笑,放開了她,抓住她的領子用力往外扯。
岑璠一時又掙紮起來,頭發散亂,胡亂拍打,急聲尖叫,“你放開我!”
柳戚濯一時無從下手,理智告訴他這裡呆不久,便隻想快點把事辦了,随即壓在她身上。
岑璠劇烈掙紮,一隻手抵住他,另一隻手慌不擇路摸上自己的發髻,摸到一隻簪子。
眼瞧自己的裙子要被撩開,她咬了咬牙,簪子狠狠刺了下去。
血濺到了臉上,一滴濃稠的血從眼角滑下。
柳戚濯估計也沒想到,女人當真敢殺他,也殺得了他。
他瞪大眼睛,很快沒了氣。
岑璠臉色白得可怕,抖得像篩子,喘了幾聲大氣,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她殺人了……
腦子裡嗡嗡作響,她聞着身上的血腥味,一陣惡心感湧出。
岑璠看了看趴在身上的死人,用力推開,晃晃悠悠往外走。
眼前愈發暈眩,看到倒地的侍衛和被刀刺穿的馬夫,岑璠身子一晃,踩了個空,摔下馬車,右手掌心磕到尖銳的石頭上,那隻镯子也摔了個粉碎。
疼痛直直鑽向心口,岑璠疼得失了聲,渾身直冒冷汗,眼瞧着血越淌越多,手腳漸漸變得冰涼。
遠處似傳來馬蹄聲,地面在震動,一陣絕望湧上心頭,岑璠左手撐住地,想要爬起來,下一瞬卻是沒了力氣,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