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披雪白的西裝外套,仍然坐在那兒,動都沒動一下。翹着二郎腿,指間捏着一支剛剪開的雪茄。
昏暗的廳裡仍有聚光處,她在燈光下,陸尋燼在暗處。他看見了那張資料上的臉,比起照片,那張臉更加生動鋒利,桃花眼更加明亮又更加促狹。
這會兒,周明煙也在打量他。
男人顯然是個Alpha,因為抑制帶閃爍的是代表Alpha的藍色燈。肩章上的五層星環即便在暗處也發着微光。
但那都沒什麼意思,有意思的是他的皮囊。一身筆挺的上将常服,領口緊緊系住,腰帶也束得一絲不苟,這一切卻更襯出他的好身材。從胸肌到腿彎,肌肉稍隆起就有優美的線條。全都是戰場上實打實的饋贈。
她睫毛微擡,平淡又饒有興趣地,看着他的臉。
英挺又冷峻的五官,在這美男雲集的宴會廳裡仍舊出挑,甚至更不一樣。面容的每一根線條都斂着,連同神情也緊緊地收着,這種克制顯然出于習慣,而不是當下的應激。
更有趣的是,他戴着銀質唇線。
這種過于古典和刻闆的飾品,找遍聯邦也沒幾個年輕人在戴。金屬打造的曲線,閉口時完全貼合唇珠與唇角,張口時仍橫亘在那兒。不影響佩戴者講話,但完全無法進食飲水。
它的存在等于向每一個人宣告自己遠離了聚會,也遠離了紙醉金迷的社交,其态度簡直活像個苦修的教徒。
這男人,是一個扔進炮仗都炸不出整朵水花的、漂亮的銀質瓶子。
周明煙沒說話,仍淡淡地笑。旁邊卻安靜地、一點點地亮起紅燈和黃燈。陸尋燼嗅到了輕淡的薄荷氣味,逐漸蔓延靠近——
是她的信息素。
極具攻擊性、又出自強大Alpha的信息素,轉瞬充斥整個宴會廳。圍在國王椅旁的Omega們已經顯出異樣,緊緊捂着自己變了燈光的抑制帶,或是連扶着椅子都站不住,慢慢軟着雙膝癱到了地上。
薄荷香氣還在擴散,紅燈和黃燈也漸次亮起來,在場的Omega有的掏出緊急抑制劑,熟練塞進鼻腔;Alpha則死咬着牙撐過信息素對抗的不适。還有沒戴抑制帶的,人已經在哭了,但哭也不敢出聲音,怕以後來不了周明煙的家。
陸尋燼仍然站在那裡。
抑制帶上的燈光穩定地閃爍,仍是沉悶的藍色。濃郁的薄荷氣味從鼻腔一點點刺入咽喉、眼部,最後是大腦。痛感随着心跳上升,深埋在後頸的腺體急劇跳動兩三下。陸尋燼面不改色,釋放出自己的信息素。
尤加利葉的氣味溢出,夾帶着一點艾草的清香,驅散短暫進入血液的薄荷味道。
撲通一下,有人倒了。周明煙看都沒看一眼,隻笑吟吟地望着暗處的Alpha上将。
陸尋燼頸上的抑制帶燈光跳黃,閃爍兩下,又恢複藍色。震動三下,宣告信息素水平穩定。
——讓在場人紛紛失控的薄荷氣味,在他身上隻引起了不到兩秒鐘的信息素拮抗。仿佛隻是走個過場。
下一秒,薄荷味就變淡了。周明煙打了個響指,示意樂隊繼續演奏。樂聲輕柔,還能動的把癱倒的擡出宴會廳,識眼色的招呼智械男仆過來打掃。從陸尋燼闖入不到兩分鐘,宴會廳已經恢複如常,周明煙露出頗為禮貌的困惑表情。
“抱歉,我不記得叫你來過。”她偏過頭去問一旁的Omega,“這是新人嗎?衣服挺不錯。”
這群人裡也許真有人不知道陸尋燼是誰。但多數人早就認出了五層星環。這會兒聽見她明知故問,都哄笑起來。
……陸尋燼見過許多次女人的哄笑,也知道該如何得體應對。但男人的哄笑聲他第一次面對,被當成同類的感覺甚至引起了他一絲窘迫。
窘迫很快被惱火壓下去,他指尖用力敲了敲肩章,面無表情:“我是陸尋燼。聯邦軍團今天早些時候聯系過你。”
“聯邦軍團?”周明煙看起來很驚訝,“什麼時候?我怎麼不知道?”
“您那時候在陪我呢。”一旁的英俊Omega搭話說。
“哦,我在陪你啊。”周明煙笑,輕輕刮了下他伸過來的手背,看向陸尋燼,“所以我沒接到電話。您幹嘛還這樣闖進來?”
“你無視了議事委員會的調遣令。我本來可以直接逮捕你。”陸尋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