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陵城裡出了不知名的妖氣,所以雲霖才會因為憂慮而外出探查。
但他走的時候并未留下任何可以聯絡的方式,因此若要聚頭,便隻剩下了一個等字。
昭陵城中因為高城主的治理有方,即便初時衆人心中慌亂,但過了幾日淡下來以後,各類大小事物便也就跟着有條不紊了起來。
高若瑤中的毒當日便徹底給解了,隻是凡人之軀到底是比不上神仙,所以毒素雖解,身體受到的損傷卻還需要調養。
姜齊他們在迦南山莊裡又住了些日子,高若瑤能下地以後為表謝意,在沈念之的陪同下也來走動過幾次。
他們原本是打算辦個答謝宴的,可姜齊他們也不會在這裡耽擱多久,所以這些繁瑣的宴席也就作罷。
暑熱褪去,氣候慢慢入了秋,雲霖還沒有回來。
他不該去這麼久的,不管有沒有查到什麼東西,終歸應該傳個消息回來。
但是這麼久的時間裡,卻是一點音信也沒有,并且就連姜齊派出去尋人的琉光,也遲遲沒有帶着什麼消息回來。
所以縱使雲霖本領非凡,等閑之輩輕易傷不了他,姜齊也不免多了幾分擔憂。
不會是出了什麼事了吧?
姜齊坐在院子裡面的搖椅裡,一邊百無聊賴的曬着太陽,一邊胡思亂想。
他覺得自己這個猜想并非是完全沒有可能,所以若今日還沒等到雲霖回來,明日遇見奡滄,他便打算與其一道出發尋人了。
今日的天氣暖洋洋的,搖椅晃來晃去沒多久,姜齊就困乏了起來。
他穿着一身白衣,如墨黑發沒有收拾,就那麼懶散的披散在他的腦後。
纖細而修長的指尖裡捏着本書,那是高若瑤先前送他的話本子,此刻讀了一半,困意上頭,就蓋在了臉上。
一隻蝴蝶飛過,輕輕的落在了書背,但隻一瞬,就又倉惶的逃了去。
隻因院子裡猛然傳來了一陣呼喊聲。
“要吃烤紅薯嗎,哥哥?”
姜齊已經睡着了,但是睡得不沉,所以聲音一響,他便立馬打了個顫醒了過來。
話本子掉在地上,發出“哐當”一聲輕響,姜齊沒怎麼回過神,從搖椅上撐起身便脫口而出一句:“清墨——”
可清墨已經死了。
那日姜齊沒來得及處理清墨的後事,後面也是奡滄在他昏睡的日子裡安葬了清墨。
墳地選在了萬陵坡。
有熟鬼,有照應,做鬼的話混得開,投胎轉世也不受影響,算得上是個好地方。
醒了以後,姜齊去拜祭過一次,探望過三次,但都沒怎麼說話,祭品一擺,無言相望。
他沒這方面的經驗,所以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并且情感上雖有不舍,但理智上卻也知道這裡埋的隻是一具軀殼。
他的靈魂,早已去了往生。
姜齊是想他的,咋咋呼呼,大嗓門兒,一心向主,還烤得一手好紅薯。
人總是會懷念那些美好的記憶。
他沒有刻意的去忘記這個人,如果尋齊了魂魄,他的生命又會變得很長很長,他将有大把的時間去慢慢的遺忘。
但即便是還沒忘掉,他也能清楚的分辨出此刻的來人并非是清墨,畢竟清墨,可從來不會稱呼自己為哥哥。
身後的人很快就走到了姜齊的身邊,那是梁願。
“我給你做了烤紅薯,味道不錯,要嘗嘗嗎?”梁願說。
他的手裡拿着托盤,托盤上是兩個中等大小的烤紅薯。
梁願做得烤紅薯不像清墨做得灰撲撲的,一看便是事先收拾過,他的手也幹淨,白皙如蔥段,一看就不像是會幹活的手。
姜齊翻遍了記憶也找不出一點梁願會做飯的痕迹,實在是想不明白他是什麼時候學會的這項技能。
并且還那麼剛剛好的,是做烤紅薯。
他沒有立馬回應梁願的話,而是先撿起地上的話本子擱在石桌上,才又雙手交疊倒回了躺椅裡,他說:“你吃吧,我不餓。”
梁願把托盤也放在了石桌上,像是沒有注意到姜齊語氣裡的敷衍,笑着拿過一個烤紅薯,掰開以後半蹲在了姜齊的躺椅邊,說:“哥哥不是愛吃嗎,我特意為你學的,往後隻要哥哥想吃的東西,阿願都願意為了哥哥去學,哥哥也不必再為無關緊要的人過多煩憂。”
剛做好的烤紅薯還冒着熱氣,梁願就隔着這熱氣,望了望姜齊的手,又望了望他的眼,渴求的意味不言而喻。
可是,誰是無意關緊要的人呢?
清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