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季良驚異:“迷藥?”
他狐疑地望向後院,這藥肯定是周月心做的。
可周月心能拿到的藥材,都是經過嚴格審查的,絕不可能有能做迷藥的藥材。
情況危機,已顧不得多問,季良接過迷藥,嫌開朱漆門浪費時間,就直接飛身翻牆而出,還不忘叮囑四個侍衛:“你們幾個把人看好了!”
不過多久,外頭又炸開一陣嘈雜,有人大喊:“毒粉……咳咳咳……堂堂中書令,一派道貌岸然的模樣,竟用這樣的陰招!”
爾後,又是一波大鬧:“沖進去,将張府砸爛!”
按照周月心同她說的,這種迷藥其實隻是容易讓人困乏而暈,他們愈是激動,越使勁,越容易耗盡力氣暈倒。
不一會,外頭聲量便小了。
不過,這實在是個指标不治本的法子,但沒辦法,人在激動時是聽不進去任何道理。
更何況,他們給張福沅羅列的那些罪名,諸如踩着陳書旸屍體上位、黨同伐異鎮壓異見,偏偏又都是事實。
即便這些事實背後,是逼不得已。
一聽外面的禍端暫時壓制下去了,四個侍衛也松了口氣,想起來正事還沒做,于是一人道:“秦小姐,我去看看爐上的水熱了沒……”
因為竈屋尚未修好,所以燒水做飯都在西苑竈房,如今天冷,晨起洗漱都得用溫水才行。
秦越剛想點頭,瞳孔卻驟然一顫——兩條赤紅的小蛇,正從那朱漆大門的門頂蜿蜒而下。
此時,四個侍衛都背門而站,面朝秦越,隻有秦越是正對朱漆大門的。
眼看那自稱要去看熱水的侍衛要轉身,可蛇才剛劃過門闩,秦越心頭一緊,立刻大叫:“等一下!”
那欲轉身的侍衛被秦越這突如其來的高聲吓得一怔,頓住步子,疑惑地看向秦越。
就在這麼轉眼的一瞬,那蛇已遁入草間,借着呼啦啦的秋風,行蹤無影,溜往後院。
她緊繃的眼一松,聲音清脆婉轉:“本想叫你買點桃花枝來祛祛晦氣,早上一醒就聽見那些咒罵人命的話,怪不吉利的。”
侍衛更疑惑了,指了指西角花壇那顆約有一人高的光秃秃的樹:“這顆桃花樹,小姐您不是天天來澆水嗎?”
秦越一愣——确實有這回事,她竟沒想起來,好像最近自己不光犯困,連記憶和邏輯都不如從前了。
想了想,她道:“所以我才說‘本想叫你’,說完就想起來了,我自己折就行,你去吧。”
而後,秦越就開始在前院轉悠,轉着轉着又去了後院,見周月心在支摘窗前十分專注地看醫書。
她走近,将腦袋從窗中伸進去,道:“看什麼呢?”
她是想跟周月心打個招呼,一會季良若是來,周月心自然會幫她掩飾。
交談兩句,她便說要去茅廁那邊轉轉,周月心抿嘴點頭,又忽然叫住她:“秦姐姐……”
秦越轉過身,看向周月心。
周月心一雙杏眼水波流轉,盈動着清淺的光,似有什麼極難開口的事情。
秦越心中急着要跟信蛇彙合,可現在也不好就這麼丢下人走了,柔下聲音道:“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吧,不必有什麼顧慮。”
周月心唇抿地發白,思忖半刻,她壓低聲音問:“秦姐姐,你能不能不走?”
這話乍一聽沒頭沒腦,卻驚地秦越一怔,她要再次感歎周月心擁有如此強悍的第六感,不管剛才她是看見了信蛇,還是隻是察覺茅房後側的血,她竟都能一步猜對。
秦越逐漸收了臉上的笑意,事關重大,她不可能正面回應,隻能迂回道:“這裡困不住我,也同樣困不住你。你會理解我的。”
周月心齒關一緊,默然低頭。
秦越知道自己不用多說,聰明人自己會動腦子想。她轉身,左右觀察一番,便步入茅廁後方。
“嘶——嘶-嘶-”,一長兩短,是為召喚。不出幾秒,那寂靜的密草間,蹿出兩條紅白花紋的蛇來。
秦越蹲下來,按照之前羅刹堂所說,将手伸到丹雪紅面前。
而後,丹雪紅藍色的蛇信子一吐,一張約有半個小拇指大小的紙卷便落入掌心中。
秦越的手抑制不住地抖——不管信上寫的什麼,回信本身就意味着傳信成功,其餘就是時間問題,她這顆懸着的心也就落定了。
越是這種時候,秦越越不敢耽擱,将信塞入袖囊中,見蛇從後牆離去,才壓下翹起的嘴角、整理表情走出去,東轉轉西轉轉,就挪進來自己卧房。
隻要張福沅不在,她的卧房就是絕對安全的,幾個侍衛作為男子,等閑不敢亂闖亂瞄,周月心行事規矩,也不會進來。
合好門窗,秦越上了拔步床,解下四角的紗簾,在昏暗的光下,将那一小卷紙拿出。
這卷紙的材質也是油紙,但不同于秦越之前從油紙傘中撕下的,這是羅刹堂特制的紙,想要顯字,需要有母蟲的血液。
這個方式,其實與張福沅飛鴿傳信相似,都是靠不同物質疊加發生化學反應而顯字。
她迅速從腰間掏出碎瓷片——當時來張府時情急,身上沒有帶匕首這類刀具,而張福沅因為提防她,也撤了前後院所有銳器,她隻得碎了一個瓷盞帶着防身,晚上放在枕下,起床就塞入腰間。
她撩開手臂,找了一個可以下手的地方,輕輕一劃,幾滴鮮血流淌在油紙上,劃過之處,字便開始顯現出來——
【二十人已入京郊,因城門嚴查,隻得喬裝分批進入,恐需三日。主上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