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能打赢你,可以向我的名字道歉嗎?”
客惜斓自顧自說話,随即在對方給出回應前按規報上自己信息:
“B-2級客惜斓,精神體豹紋蛸。”
“别名,藍環章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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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中浮出人的聲音,是低沉呼喚,是指令。
“新月。”
“去殺光他們,新月。”
往面前奔來,地動山搖。河馬哨兵一上來就選擇精神體附體,他很清楚自己壓倒性的優勢所在,意圖集中所有力量,直接靠自身生物特性碾壓。
客惜斓精神力延伸,在周身模拟出海洋環境,隐形水流加持下身形如梭刺向沉重的河馬,帶動成串細小浮沫。未開刃的匕首裹上精神力,哧哧不間斷捅向迷彩服下撐脹的各處肌肉,雖有精神力護盾仍能感到針刺雨砭般迅速繁密的疼痛,引發暴怒的低吼和劇烈掙紮。柔若無骨的肢體已悄然纏上,鑲在四肢接觸面上隐秘的吸盤緊緊扯住對方皮肉不放,吸力強悍、直接撕秃其覆蓋于此處的精神力,河馬哨兵皮膚被撕扯、痛呼猛掙,被觸腕般的手腳粘住動作。
他不拉開距離,而是如膠水粘住對方肢體,讓他有心無力。
看似隻有四肢,另四條虛幻腕足已悄然張開,動态維持着一半吸緊禁锢、一半在其身前身後攀爬蠕動的布置,虛幻蛸腕柔軟卷繞,其中一根牢牢箍住對方變得粗厚的脖頸。河馬其實是皮膚脆弱的動物,在自然界中懼曬,需要長期在體表塗泥防護,看似粗糙的皮膚在附體後更加敏銳。
一條腕足翹起,從前端到後,吸盤一顆顆發出“啵”聲,扯動淤紫疼痛的表皮。另一條腕足又交替在體表另一處落下。反複折磨。
要不是在學校,他就直接絞殺了。但這可是同學啊,同學。
是杭知澍的學生。
他舔了舔嘴唇,綿如抽骨的雙腿絞在對方胸前,軀幹沿脊柱陰冷爬動,精神力籠罩下蒼白清秀的臉從對方背後遊出來,生生貼近觸手纏繞的哨兵後頸,張開白森森尖牙。
——弓崖解除了附體!
轟然聲響,巨大的河馬精神體直接用身軀撞出的沖力震開敵人,客惜斓在受到河馬實體沖擊前便靈敏收手,八足回撤,推出水流急退。
精神力過爆,不惜炸到自己,河馬哨兵迷彩服褴褛狼藉,口鼻洶洶地喘着重氣,眼珠發紅。
哎呀,要接技能了。
早知道不玩這麼久。
河馬吼嘯着敞開巨口,河水奔湧而出,客惜斓手握匕首還在嫌髒,那兇猛傾瀉的河水随巨口的猛力一吸竟急速回潮,身體不受控制地被向前吸跑,懸空,連同空中微塵。他當即明白了對方的戰術。
連招。
河馬精神體第一技能,吞河回潮!
河馬精神體第二技能,死亡咬合!
他剛才沒能咬到,對方卻打算把可恨的章魚直接一口咬爆。
他心裡深知這是立身之戰,這麼多雙眼睛看着,背負争議孤身進入一個陌生集體,必須要有能力服衆。
軍校C級為門檻,是因為哨兵向導過了C級才有足夠的精神力形成并釋放專屬技能,是質變的分界。
他已經逼出了對手的全部技能。
虛幻腕足飙揚間,藍環驟亮,熒光藍圈之内,光線被吞噬般散發出濃郁的漆黑。客惜斓匕首倒轉挽花,張開虛實六足狠狠扒住河馬上下頭身,一根精神力腕足凝實,卷起右手匕首,探入激流沖刷的口腔中,狠狠鑿下!
痛覺反射疊加釋放到一半的技能,它一定會閉嘴。水流停息收回,臨時撤力的死亡咬合仍然震動巨大,把扒着的客惜斓瞬間震退,留在河馬口腔中的匕首柄被沉重上颚猛然下壓,直接紮穿下颌。
河馬原地消失。
藍環咝咝熄滅,客惜斓不顧被咬斷的那根精神力腕足,兩腳劈開下沉,全身貼地,伏行,覆上一團漆黑暗影,使之無法被窺見形貌,抛棄骨骼般粘稠地蠕動,動作墨黑、黏連,卻驚人地快速。
河馬哨兵努力晃動眩暈的頭顱,強迫自己清醒,B-4級精神力,即使一開始被吸盤反反複複滋擾、不斷出力修補護盾,釋放過一點五個精神體技能,精神體又受重創,仍然有殘留之力再度附體!
但他開始模糊的視野裡,那團漆黑的章魚狀生物驟然消失,仿佛本就是個幻影,下一秒,漆黑戰術手套的類尼龍質地粗剌剌摩擦過脖頸皮膚,接近咽喉命門處。
有硬物抵在動脈,壓進皮膚。
是落地後不知何時消失的匕首。
新月豹紋蛸精神體第一技能,混沌潛行。
客惜斓用隻有二人能聽到的低語輕聲說話。
在場外皆以為弓崖要繼續反抗掙脫或是甘心認輸之際,小山一樣的河馬哨兵瞳孔驟縮,面朝大地,沉沉地向前倒去。
客惜斓靈活跳開,不忘捂住口鼻,避開揚塵。
客惜斓匕首回鞘,貓下腰,剛想伸手,一頓,肋間生出一條章魚觸手,觸手端靜靜貼在對手背後幾秒,仿佛聽診,又彈琴似的噼裡啪啦在昏厥的哨兵身上連敲十幾下,停住,很乖巧地擡頭望向了裁判教官。
倒數十下過去。
裁判教官宣布結果。
“客惜斓勝!”
屏障撤去,已經熟練流程準備好擔架的醫務人員上場,客惜斓突然開口:“醫生麻煩按他人中。”
醫生吓一跳:“怎麼?”
客惜斓緊緊皺眉:“不然就晚了!”
弓崖咳嗽着被摁醒,兩眼茫然,四體虛脫,後腦嗡鳴發蒙。他眼睛焦聚,看見客惜斓飄過來的雪白小臉,見了鬼似的驚恐,脫口而出:“你——”
客惜斓:“同學你輸了,向我的名字道歉。”
弓崖:“……”
客惜斓:“你說客惜斓名字超好聽又帥氣起這名的人簡直是個宇宙無敵大天才就行,大點聲。”
弓崖:“……”
河馬哨兵艱難地重複了一遍大意。
趁他還沒真的咽氣,客惜斓滿意地給人目送走了。
對手突然暈厥,當然不是單純力竭,而是被八爪魚蟄了,麻痹疊加驚吓。
客惜斓湊到他後脖頸子邊,一字一句細聲說:“你中毒了,藍環章魚毒,再過三分鐘我也救不了你了,你快認輸吧!”
毒發三到五分鐘,對比自然界的TTX起效時間得到了進一步壓縮,那是插刀精神體之際就蹭到匕首上的。
他讓撲棱提子傳話,問杭知澍能不能對級别高于自己的對手的精神體使用極其微量,僅僅麻痹。
對方是精神力皮實過他的哨兵,隻要當場還未擴散緻機能開始衰竭,及時吸回,并不構成危險。真正級别低于他的才不好這麼幹。
八爪魚哪會聽診,毒素回收罷了。
連精神力護盾都能硬給揪秃噜皮的吸力,吸回毒素還是能辦到的。
他站起來,走出場中央,聽着新一波湧來的議論,大意是他越階單挑打赢了、甚至全程沒放出過完整精神體。
他歎息着大夥兒清澈的愚蠢,心想同學們,同級PK直接放精神體這就從比試變白事了。
他的精神體可不像他這麼會權衡、好說話。
他非要讓第三人把對手掐醒,又讓他高聲重複話語,讓他清醒地被擡走,為的是同時證明幾件事。
其一,B-2級哨兵并不弱小,單挑B-4級力量型能赢,他和在場的其他學生一樣有留在軍校的實力;
其二,維護教官贈予的限定周邊(名字);
其三,和藍環章魚哨兵訓練交手有可能不會赢,但并不會被毒死。
有陌生迷彩服走上前來主動搭話,道歉說:“客同學不好意思,你剛才上場前我說了不是很看好你的話,我跟你道歉。”
客惜斓眼睛靜靜一眨巴,開始現學現賣:“都是同學。”
軍校生……思維其實蠻純樸的,展露出匹配的實力通常就能得到接納,被限制了慣用又高效的毒屬性,這場打得其實一點不舒适,束手束腳,這是上輩子隻用思考最快捷有效獵殺方式的他乍然接觸到的全新領域。
他用生物特性絞纏應對杭知澍,那是為了裝乖巧和耍流氓,貼這麼個大河馬,他虧得要死。
可是同學即使有點煩,也不能直接殺掉。
教官說不可以用同學磨牙。
人接二連三湧來,開始和他交流,客惜斓心不在焉。作為一個營養不良恢複中的小型章魚,他被烏泱泱哨兵向導們一遮根本看不到前邊,他邊開啟飛行模式“嗯嗯唔唔”應和着,邊踮腳蹦跶跶往人牆偶爾移動漏出的縫隙外張望。
目光一晃,捉見丁點柔淡的綠光。
他看見杭知澍正看着他。
教官的表情很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