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石飛梅冒着風雪步行到警視廳大門,在被誤認為是離家出走的孩子之前點名要見刑事部搜查一課的加藤麥。
“不好意思小姐,這不在我們的受理範圍内。如果您需要報案,請先登記個人信息。”
行政輔助戴着白口罩手套,客客氣氣地貼耳聽着千石的訴求。說話間,悄悄招手提醒保潔人員清理瓷磚上的濕腳印。
手機錢包都被宇佐美收走,千石飛梅的兜裡除了揣着的手再無其他。她再次請求,暗中運轉着咒力,“麻煩您了,加藤先生負責過我案件,他知道我的,您就說,是千石飛梅來拜訪。”
口罩上的眼睛圓睜,行政輔助噩夢初醒般詢問着:“是‘飛梅傳說’的飛梅?”
她的名字有些奇怪,隻有寫作漢字才一目了然,發音的話,會被誤會成“飛躍”“飛魚”“飛鳥”等大相徑庭的名字。當然她向二次元介紹時從來沒發生過烏龍,這是他們會私下念出“綻放吧飛梅”,中二到幻想手裡有斬魂刀的緣故。
千石飛梅點點頭,隻見行政輔助的态度驟然改變,他迅速找來一位同事,以監視的名義陪伴在千石飛梅身旁,自己則匆匆離去,忙着撥打電話通知。
她敏銳地捕捉到假裝路過的警官投來的異樣目光,對方看她像是看一個戴着紅帽的雪人突然間擁有雙腿,茫然無措地站在警視廳前,一時間,兩人都陷入了困惑之中。
大約一小時,加藤麥未抖落皮鞋上的雪塊,裹挾風雪走進警視廳。
他一個趔趄,臉上匆忙未減,帶着莫名的怒氣,猛地抓住千石的胳膊,吼道:“我聽說你改姓了?離家半天就耐不住要改姓?看到新聞就心血來潮,玩這種低劣的把戲來氣我?”
疼痛驅散了千石的昏沉,她試圖抽回手,和加藤麥對峙起來,同樣的音量回道:“是啊,你不高興嗎?我還故意跑到你工作的地方,沒打擾到你吧?大哥。”
這聲“大哥”充滿了挑釁,瞬間掩蓋所有人的警覺。
加藤麥瞪着她,沒繼續差點露餡的表演,硬拽着人沖進風雪,給同事們留下無盡的家庭理論想象空間。
車上,他脫下制服外套,蓋住千石破損的褲襪,點開車載音樂,松了口氣:“居然蒙混過關了,果然‘暴躁的加藤也有叛逆妹妹出走’的橋段能暫時迷惑人心。畢竟比起案件,人們更喜歡看熱鬧。”
“警視廳已經下達通緝令了嗎?”
千石飛梅直截了當道,她的耐心已被一點點磨蝕掉。
“不是通緝令,”加藤麥小心地握着方向盤,餘光落在千石身上,“是謀殺案的受害者。千石,今日正午時分,‘你’在盤星教門口被人刺殺身亡。”
“DNA檢測結果出來之前就說是我,看來長得很像啊。”
她面無表情,對周遭的荒誕置若罔聞。
“是啊,隻是長相相似罷了……身為刑警,如此輕率真是失職,我自愧不如啊。”
加藤麥自嘲,喉間溢出苦笑,嘴角微扯,青色胡茬根格外醒目。
“媒體搶在警察前鋪天蓋地地報道,我們隻能在三天後拿到檢測報告做公關澄清,死者身份也在調查中……千石,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觀其破損的制服、突兀的到訪以及詭異的新聞,這孩子顯然觸動了某些人的利益,怕是已和咒術界樹敵。
“如你所見,”千石拉下擋闆,對着化妝鏡整理頭發,語氣平淡:“我違反了唯世家主義的咒術界法規,今天被判了死刑,剛剛才逃出來呢。”
“......沒頭沒腦的說辭我可不敢苟同啊,想必你又在擅自行動吧。年輕人總會有‘從蛋糕坯到裱花必須親自參與不容别人插手’的固執。你有沒有想過,你隻是擅長烤蛋糕坯,奶油裝點的另有高手可以托付呢?”
“麥哥,你以年輕人為前提說事就是偏見了,固執不是一個群體的代名詞,也不是一個人的專有特質,隻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執着,正如我适不适合掌控全局,不是天賦決定的。甚至我本身不是做蛋糕的人,更不會吃蛋糕,相反,我是來砸蛋糕的。”
千石飛梅收拾體面,頭發盡數别至耳後,圍巾已被取下折疊整齊放置腿間。
高專制服的藍黑色澤沉靜穩重,金色螺紋紐扣宛如擲于熊熊烈火中的黃金不屈不撓。縱使火焰如何撩撥,層層滾動的空氣扭曲了平和的白晝,她的瞳孔裡隻有緩動的藍色火苗——這是一切禍亂的開端。
天幕晦暗,路面泥濘,千石飛梅的下颌微動,從警察制服殘喘蔓延至她的眼睛的藍光徹底熄滅。
千石的睫毛顫抖,盡管砸蛋糕的勇氣日益增長,她身上特有的謹慎困惑仍在靜靜流淌。
她陷入了風雪旋渦裡,“你别擔心,目前為止的倒黴是演給别人看的,剛剛你也領略到了吧,是不是還可以?”
“我會有很多麻煩請你幫忙,不是擅自行動,很多事情我也搞不清楚,不瞞你說,我遺失了部分記憶。能走到今天,是有人用精心編織的密網把我套進去,提着我的軀體去行動。意外的是,我能像信任你們和自己一樣,堅信着密網的每一步選擇。”
“很蠢是吧?”
她從風雪旋渦中掙脫而出,臉上綻放出如撥雲見日般明媚的笑容。
加藤麥下意識摸向荷包裡的煙,隻有單穿襯衣的輕薄感,讓他莫名焦灼。他按捺住煙瘾,扭頭配合千石的笑,故作誇張道:“真是蠢得無可救藥,用你的話說,就是蠢得執着,執着得讓人歎為觀止啊。”
“别損我啦。”
車載音樂切換到宇多田光的專輯,節奏輕快,隔開了苦悶天氣。
雪災幾乎讓東京的交通癱瘓,行人幾乎被雪水凝滞于車站寸步難行。
等待電車恢複期間,千石飛梅暫時在加藤家休整,又受了紗織的幫助,換下一套破損的高專制服。
她借了加藤哉的賬号和服部秀太取得聯系,所幸兩位昔日同門沒有在畢業後互删,隻是放在列表裡吃灰的程度。千石敲了敲服部的小窗,後者畢恭畢敬地詢問:“學長有何貴幹?”。
加藤哉【俺是千石飛梅,至于為什麼是俺說來話長,這裡就不贅述了。現在又要請服部同學大展身手幫忙遠程備份數據,俺手機證件全丢啦】
14級現充服部秀太【?千石要不你回大阪吧在東京混得好慘】
加藤哉【(哭)(哭)需要多久呢】
14級現充服部秀太【全部數據需要兩三個小時稍等建議你先看看這個】
服部秀太的輸入法不習慣斷句,千石才讀順,對面緊接着發送一個鍊接,地址是ins的某個直播間。
屏幕裡的中年男人身着正裝,染着歲月的銀黑頭發被梳成油頭,典型的政府官員模樣。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那蠟筆小新般的眉眼,圓圓的,皺紋中折射出不減當年的活力。
主播名為灰原正雄,直播間人數高達一百多萬。
千石飛梅狐疑地圍觀一段時間。
“大家好啊,今天人這麼多,想必都苦于‘地白風色寒’吧。很榮幸大家來到鄙人的直播間,為了避免帶來不良影響,鄙人就用咖啡代替酒陪大家聊聊天。”
灰原舉起印有文科省的馬克杯朝鏡頭示意,啜飲一口,眼睛時刻關注屏幕,在一堆抱怨天氣的彈幕中選取有意思的幾條。
早六晚二老實農民【好耶!是三倍濃縮咖啡】
“好耶,是勤勞的老鄉。今日大雪隻能下礦了吧,要注意休息,不然錢包會莫名失去1000診金哦。”
咔咔咔【主播杯子有周邊嗎?】
“如果咔同學能在文科省上班的話可以免費領取,年假還會分發與國會聯名的茶葉和肥皂。完全戳中中年男人和夫人的心思呢。”
明日香不香我能不知道嗎【副部長大人!政府的動漫振興資金什麼時候撥下來!】
“哇哦,我們的二次元同學快撐不住了。别擔心,在你的eva暴走之前我們會在涉谷舉辦大型漫展,可以領到文科省精心準備的無料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