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茅屋門開了一道縫。
“冒昧打擾了,我們想借宿一晚,您看,是否方便呢?”黎崇又問。
沒有回應,隻有那條黑漆漆的縫隙。
三人對視一眼。
“吱呀。”
門開得大了一些。
好半晌,才從黑暗中晃出一道搖擺的崎岖身影。
那身影走至中途,在院中央停下。
“你們……打哪兒來的啊?”
聲音十分枯啞。
李遇心裡有點發毛。
“噢,我們從明離城來,路過汾濱城。本是到此遊玩一番,不成想一時興濃忘歸,下得山來見天色已晚,便想來此借宿。”
“哦……”
那身影又沉默伫立一會。
良久,才向門口搖擺而來。
直至身影費力擰開門闩,扒開門,三人才借着月色看清,此人竟是一瘦得脫了相的老者。
老者用力揉揉深陷的眼窩,努力睜着渾濁的雙眼,将三人打量一番。
“進來吧。”說罷,引着他們搖擺地向屋内挪回。
待三人進了屋。
“吱呀。”
房門關上。
“各位見諒,家中沒有燈油了。”
漆黑之中,伸手不見五指,又是那枯啞的語調。
李遇掏出火折子,吹亮,借着昏暗的火光,勉強照亮屋内。
他們所在的位置,是一處及其逼仄的過堂,左右兩邊各有一道低窄門洞。而那老者,此時正立在左側的屋内。
“無妨無妨,感謝老人家收留。”黎崇左右看看:“敢問,我們在哪休息?”
老者枯敗的手顫巍巍指向對堂:“那間。”
“好,感謝老人家,打擾您了。”
三人再三道謝後,回身走進右側門洞。
這是一間狹小的屋子,但由于屋内物件太少,又顯得突兀的空曠。
東向一張殘破竹床,上鋪一草席。
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李遇,你睡床上,我和南宮睡地上。”
李遇也不同他倆客氣,走至床邊,往上一坐。
立時傳來“咔、咔”幾聲脆響。
“這,不會睡到半夜床塌了吧?”李遇擔心道。
“不好說。”南宮連朔将竹床上上下下檢查一遍,“還好,隻是年頭有點久,看起來倒是沒什麼問題。”
三人和衣而眠,一夜無話。
第二日一早,天色未明,便聽到”吱呀“——開門的聲音。
南宮連朔支着耳朵聽了一會,見沒什麼異樣,又睡去。
待再次醒來,陽光已将屋内徹底打亮。
“孩子,孩子?”
李遇是被那道枯啞的聲音叫醒的。
她睜開朦胧的雙眼,便見那老者佝偻着身體,端着一隻破碗,正站在門洞外。
再瞧地上,南宮連朔與黎崇同她一樣,正望向老者。
看他們醒了,老者搖擺着走進,将那碗往床邊一擱。
碗裡是些綠綠的水煮葉子。
“不好意思啊,各位。老漢我家裡沒糧,去撿了點野菜回來。鹽巴……鹽巴也沒有,打了點井水煮了,莫嫌棄……”老者拘謹非常,幹瘦皲裂的雙手不知該放在哪,于是在身前幹搓搓又握緊。
李遇看在眼裡,即刻端起碗,笑得十分誠懇:“怎麼會呢,老人家能收留我們在此過夜,已是十分感激,怎敢再勞您備飯。”
老者聽了很高興,眯眼笑開,露出口中幾顆殘缺不全的牙,接着轉身出了門。再回來時,手上拿着同樣兩碗野菜和三雙筷子。
地上二人連忙起身接過,黎崇捧着碗,問道:“老人家,還不知您貴姓?”
老者眨眨渾濁的雙眼,腼腆道:“老漢姓蔣,叫我老蔣頭。”
“哦,蔣……前輩,我等在此多謝了。”
老蔣頭點頭笑笑,揮揮僵硬的手臂:“你們待着,待着。”說罷,搖擺着出門離開。
三人嘗嘗碗中的野菜,寡淡無味,但由于是早餐,也算吃得下。
用過早飯,三人将碗收在一處。
黎崇摸出一錠銀子,留在草席上。
待他們拿着碗,出門打算問問老蔣頭從哪打水時,不想,不大的院子裡卻四下無人。
李遇方想出聲,便聽到南宮連朔說:
“诶,你們看,那是不是蔣前輩?”
順着他的手指望去,果然,百米外的土路上,一道幹瘦人影蹒跚向前。那崎岖的身形、佝偻的體态,不正是老蔣頭嗎?
三人将碗擱下,推門追去。
本意是想同老蔣頭告别,幾人卻在離他不遠的距離齊齊停下。
隻見那貼骨黝黑的手中,端着一隻簇新的碗,碗内裝着滿滿白飯,上蓋碎碎醬菜。
三人疑惑地交換過眼神,遠遠跟在老蔣頭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