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有請環燕樓,李師師!”
随着報幕人的一聲高呼,台下掌聲雷動。
李遇款款上台,行禮站定。
“各位貴客,若是心儀我們師師姑娘,請投出手中的選票支持。”
未及音落,二樓已将紛飛的選票不斷撒下。
一樓賓客的熱情更是不遑多讓,除卻交給侍者的選票,更有錦緞、珠寶、金銀等貴重之物被接連抛至台上。
李遇腳下珠寶成堆,更映得她恍若畫中神人。
混亂的場面持續了約半刻鐘,直至所有參選的姑娘們悉數登台,喧嚣方才漸漸平息。
報幕人适時調整呼吸,聲音清晰而莊重:“曲已畢,情未了。下面由鄙人宣布汾濱城花魁大選的終選名單。”
“初選票選前五甲為:蘇葉熙、楊禮珪、幕秋、于笙,以及——”
他故意拉長尾音,吊足了在場所有人的胃口。
“李師師——!”
這三個字一出,掌聲再次如潮水般洶湧,幾乎要将環燕樓的屋頂掀翻。
歡呼聲久久不絕,姑娘們行過禮後婉步退場。
任那些人如何挽留,也隻得見佳人漸遠。
這邊李遇正準備回房休息,老鸨滿面笑意,熱情挽住她,攔住了她的去路。
“哎呦,沒想到我們師師扮上竟如此标緻!來來來,先陪媽媽說說話,你的新房間我已着人去收拾了。前兩日忙着籌備選會,沒來得及給你安排個像樣的住處,可不許怪媽媽啊。”
李遇暗自思量,那房間雖偏,卻正好便于她夜間與黎崇、南宮連朔會面。
于是她羞澀勾唇,言辭懇切道:
“媽媽您這是說的哪裡話,師師能有今日,全仰仗媽媽垂青,師師永不忘媽媽恩情。隻是……我一向淺眠,現下才剛适應新住處。五日後還有終選,媽媽若疼愛師師,不妨待得終選過後,再行挪房吧。”
老鸨聞言,笑得更加燦爛:
“也罷,也罷,就按師師說的辦。”說完又拉着她牽左扯右地說了一會子話。
待回到房間,李遇發現屋内已煥然一新:除了熟悉的床榻,其餘家具皆換成了價值不菲的雕花紅木,另外還添置了不少精緻擺件。
今日已疲憊不堪,她簡單用過些晚飯,便沉沉睡去。
午夜時分,一陣熟悉的摳刮之聲将李遇喚醒。
她忙起身,趿拉上鞋,悄聲打開窗戶。
方一碰面,“今日的場子熱得太好了!怎麼樣,還剩多少銀子?終選的花費還夠嗎?”今日大捷,李遇難掩興奮。
黎崇與南宮連朔卻神色怪異。
她預感不妙:“怎麼?一枚銅錢都沒剩?”
黎崇:“是一枚銅錢都沒花。”
“啊?”
南宮連朔認真接道:“原本黎崇一樓二樓都安排有人,沒成想你舞跳得那樣好,幾人見狀便也沒投。事後還将我們預付給他們的銀子還了回來,說這場選會值得自花銀子來看。”
聽罷,李遇自己也頗感震驚,但心中又難免有些得意,蹙着嘴角,扭捏問道:
“真、真的很好嗎?”
二人将頭堅定一點:“很好!”
肯定得很不假思索,李遇十分受用。
一流導演的審美,果然非同凡響!
暗自竊喜一番,她斂了面上喜色,輕咳一聲正色道:
“如此一來,餘下的事便更好辦了。這樣,為求穩妥,終選咱們仍按今日的計劃,找人水票。除此之外,明日一早你們便去找些人手,去附近别城造勢。”
黎崇怪道:“造勢?”
“沒錯,将此次的花魁大選傳得越是神乎其神越好,盡可能多的吸引外地人來汾濱城觀會。”
“可這環燕樓未必容得下這許多人。”
“剩下的事我來辦,你盡管去找人宣傳,就說……不單達官顯貴,此次大選,普通百姓也隻需花一文錢,便可來觀。”
“明白。”
同黎崇交代完,李遇随即轉向南宮連朔:“之前計劃的事情,進展如何了?”
“已辦妥,不單聯系上十一名江湖高手,有背景的七铉宗三傑與有名望的肖鵬也俱已搭上線,随時可按計劃行事。”
月光映得三人眸光熠熠,李遇輕拍窗框:
“很好。那麼,就靜候五日之後,一切便見分曉。”
次日清晨,陽光初照,有人叩響房門:“師師啊,醒了嗎?媽媽來看你了。”
正于榻上補眠的李遇聞聲連忙起身,披上外衣,匆匆開門将老鸨迎入屋内。
老鸨環視這略顯緊湊的房間,随她走向桌邊坐下,語氣溫和:
“這房間确是小了點,咱們師師再辛苦忍耐些時日罷。媽媽此番前來,是想問問你終選之事可有需要媽媽協助的地方?你來得晚些,籌備上或許有些倉促。”
李遇端起倒好的茶水,雙手恭敬奉上:
“媽媽如此說,實是折煞師師了。終選我确實有幾分打算,隻是……”她欲言又止,顯得有些猶豫。
老鸨見狀,放下茶杯,親昵牽起李遇的手,眼神中滿是疼惜:
“你這孩子,跟媽媽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媽媽我啊,打從第一次見你,哎呦,那心裡是疼得喲,隻恨不能替你手刃了那負心漢。媽媽在這裡,有什麼要求盡管提!”
李遇眼眶微紅,戚戚點頭,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多謝媽媽,師師銘感于心。”
随後,她将自己的想法向老鸨一一道來。
老鸨聽罷,略一沉吟:“其他的盡管難些,但想想辦法還可做。隻是那燈……媽媽我心裡沒譜。”
“媽媽,請容師師一試。待我見過工匠,或許能想出辦法。”
“如此……”老鸨猶豫一瞬,最後還是點頭應允:“也罷,便依你。若兩日内無果,咱們就另作打算。”
“師師謝過媽媽。”
兩人品茶細談,直至半個時辰後,老鸨起身欲離。沒邁出幾步,隻聽身後略顯迫切的聲音:
“媽媽,我……”
“怎麼?”老鸨停下腳步,回身關切道。
李遇再次将她扶回座位,接着輕咬朱唇,下定決心一般,毅然決然地跪下。
老鸨大驚,連忙将她扶起:“你這是作甚?快起來說話。”
李遇固執跪地,眼中閃爍着堅定:
“媽媽,師師有一大膽提議,或許能助環燕樓更上一層樓,但恐有僭越之嫌,還請媽媽聽我一言。”
老鸨聞言,斂了笑意,正色問道:“你想說什麼?”
“媽媽,我想提議将終選大會移至郊外,效仿馬球會,以粗布圍場。入場方式依舊,但增設一文錢的平民票,以吸引全城百姓共襄盛舉。”
“呵,”老鸨聽過如此天真之語,不禁啞然失笑:“一文錢?那豈不是全城百姓都要來了?我這花魁大選也甭辦了,改集會好了。”
李遇卻胸有成竹地解釋道:“媽媽莫急,且聽師師道來。雖則人多,但我們可以擴大場地,限量發售平民票,先到先得。至于貴賓票,則設專屬通道,更顯禮遇,想必貴人們也不會介意。如此一來,花費固然增加,但環燕樓之名将因此大噪,遠非金錢所能衡量。”
那老鸨聽過,心下一盤算,覺得此計甚妙。于是把臉一抹,笑眯眯地将李遇扶起:“哎呦,我這是上輩子積了什麼德喲,竟撿到你這麼個寶。行,便照你說的辦!”
大選前夜,黎崇傳來消息,言及另有勢力在暗中造勢。
李遇聞言,自是一喜,料定必是那精明的老鸨所為。
翌日,汾濱城為一片不尋常的寂靜所籠罩。
街道空曠,商鋪緊閉。
連平日裡書聲琅琅的書塾也罕見地挂上了休假的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