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機悄無聲息往門的方向一躍,身體像離弦的箭一樣竄了出去,發揮畢生所學的功夫疾馳而飛,奔往雅斯特的碼頭。海賊有海賊的作風,刺客有刺客的門道,某海賊曾經嘲笑她是上不了台面的刺客,輕視她作為刺客世家繼承者的身手。但他不得不承認,在某些特殊的場合,她的三腳貓功夫确實比海賊氣勢磅礴的攻勢更能派上用場。
說實話,塔莎不想聽海賊墨迹的指揮,馬爾科不肯讓她涉險,不會給她出面參與行動。她擔心女孩的心情不亞于小隊長,況且在千鈞一發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她練就的一身本領就是不可或缺的突破點。再者他們都是不忍對女性下狠手的濫好人,她必須靠自己的能力幫女孩赢得一線生機,也必須為他們取得一定優勢。
艾斯的手指逐漸聚攏直至握成鐵拳,他抑制不住淩亂如雨的思緒,奮力壓抑着内心的局促不安。他甯願她生他的氣而故意躲起來晾着他,也不願她被卷入與她無關卻跟他相關的肮髒漩渦,男人的過錯應該由自己承擔。
無巧不成書,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他幾乎懷疑自己是否中了羅傑的詛咒。昨天剛因為他的身份兇了她,今天就因為他的身世害了她,他簡直罪不容誅罪不可赦。所以,他自始至終都極度厭惡自己惡貫滿盈的血統,駭人聽聞又害人不淺,害得他心愛的女孩跟着他遭罪。
心愛?為何要加這兩個字當前綴?鬼迷心竅抑或莫名其妙?她是他的人嗎?
倏爾在一陣心煩意亂中自問自答:是的,她肯定是他二番隊的人,是他的恩人,朋友,夥伴。她的安全才重要,她的健康才重要,他愛不愛不重要,他的幸福也不重要,反正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話題。
“兄弟,你們的意思我都明白,但她就是個脆弱敏感的小姑娘,哪能撐得住世界政府的拷問折磨?字條把時限寫得一清二楚,他們一天見不到我的人,她就與日俱增多一分危險!”
分明剛重逢團聚不久,還未帶她踏足新世界就讓她陷入險境,他信誓旦旦在她面前揚言要保護她,言之鑿鑿表态要她給他機會證明自己。可是,一貫言出必行的他不僅沒有允諾,也沒有在意刺客的忠告,還對世界政府派遣的間諜掉以輕心。
看海和出海是兩種不同的概念,前者是把眼睛捐獻給了海,後者卻是把生命托付給了海。逆水行舟的他早與世界政府勢不兩立,卡梅爾隻是有她難辭其咎的立場,他才是貨真價實的罪魁禍首。
“你不要着急,小娅不過是尋常百姓,政府尚且不會對她嚴刑拷打,咱們回船上再跟老爹禀報詳情。身為白胡子海賊團的一員,你我都要顧全大局喲!你也别盤算着自己解決喲!”馬爾科拽着艾斯的胳膊不松手,片刻都不敢閃神,生怕他頭腦發熱追她而去。
他百感交集五味雜陳,他們面臨的不是猝不及防的天災,而是顯而易見的人禍。但凡是人禍,倘若随時擁有一顆防備的心,就能夠提前避免它的發生。何曾想過他的遲鈍導緻她替他受刀傷,他的粗心導緻她酒精過敏昏厥,他的疏忽導緻她被政府抓走當人質。
盡管初衷與結論大相徑庭,他依然告誡自己要冷靜,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千萬不能自亂陣腳。世界政府的目标歸根究底是他,不惜利用他的軟肋要求他單獨去雷瑟,煞費苦心玩一出甕中捉鼈的低俗伎倆。明知山有虎,也隻能向虎山行,如果他因此退縮止步,那他生為男人就沒有任何意義。政府也不是一次兩次針對他了,他豈能不知他們布下了重重陷阱逼他臣服?
隻是今時不同往昔,他們動了他所珍視的女孩,不可理喻也不可原諒,不出所料拒絕當王下七武海的後果就是如此意難平。
經過一番深思熟慮,營救的事還得從長計議,馬爾科說得不無道理。以退為進的艾斯撫上對方的手,示意他已想通輕重緩急,轉身的霎時卻驚覺室内又少了個人,“喂!塔莎去哪了?”
聞聲的第一時間,馬爾科下意識回首查探,哪裡還有他熟悉的身影存在。他緊抿着嘴唇默不作聲,塔莎會消失的原因不言而喻,他随即想到了最壞的可能性而憂心忡忡,重點是她何時本事大到能在他眼皮底下開溜了?
畫蛇添足多此一舉,海賊與刺客的作風背道而馳,小娅被挾持已是昭然若揭的災難,一技之長的刺客妄想以一人之力救出女孩?她是不是以為自己有三頭六臂能孤軍奮戰?她完全沒有自知之明,她倆要是出點意外或受點傷害,艾斯跟他都會喪心病狂到發瘋!
“馬爾科,怎麼辦?塔莎不會一個人去找小娅了吧?”驚魂未定的艾斯倒吸了一口氣,他的急切猶如狂風中的火苗撲騰不止。要是連塔莎都有去無回,他該如何彌補他的罪過,又該如何跟他兄弟交代?
“你們不用管塔莎,她是在黑暗世界混迹二十多年的資深殺手,絕不是行事不經頭腦考慮的門外漢喂。她本來就不喜歡跟海賊一起行動,她有屬于她自己的想法和做法,我們趕緊結賬返程吧!”
馬爾科的心中不斷嘶吼着咆哮着,他比誰都關心塔莎的情況,他的表情卻是一臉的平靜,就如同那萬年的寒潭激不起點點漣漪。隻要他閉上眼睛,就仿佛看到她還泡在血池裡,沐浴着暗夜的星光,與嘴角噴薄的血液相映成輝。
艾斯複雜的眼神盛滿了猶豫躊躇,見勢的以藏分得清孰輕孰重,也當機立斷附和道:“艾斯,你别想太多,咱們無論如何要先跟大夥集合。女間諜也好,女刺客也好,小姑娘也好,等我們重振旗鼓做好萬全準備後,陪你去雷瑟把她們帶回來便是。”
“走吧!兄弟!”馬爾科輕拍艾斯的後背,跟以藏将搖擺不定的男孩帶出旅館。要知道艾斯已然是方寸大亂的糟糕狀态,以身作則的他不能再顯露絲毫慌張與動搖。真正的平靜,從來都不是遠離喧嚣,而是在心田修籬種菊。若你的右眼叫你跌倒,就将其剜出來丢掉,甯可失去百體中的一體也不能讓全身丢在地獄裡。
塔莎剛脫險又奮不顧為他冒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變故猶如驚濤駭浪,沖得艾斯麻木不仁。映入眼簾的景色隻剩凄涼的天與雲,以及堅硬如冰的街道,恍惚一直延伸到世界的盡頭,将他萎靡的身影吞噬得一幹二淨。
艾斯記不得自己跟着他倆走了多久,每走一步都如履刀鋒,不知不覺來到了雅斯特的港口。正打算乘船返回他們的大家庭,一旁的漁夫卻大聲吆喝道:“幾位大爺請留步,剛才有個女孩要我告訴你們,她說她需要調動人馬,讓你們别等她!”
“哦,對了,還有這玩意!”漁夫從衣褲口袋裡掏出一個電話蟲遞給為首的馬爾科,老實巴交傳達女刺客的話,“她要暫時離開十天左右,還說必要時會通過它聯系你們!”
“多謝喂!”直至接過可以掌握她線索的電話蟲,馬爾科懸着的心才稍微放下了一些,看來她的思路還算清晰。隻不過調動人馬未免含糊其辭,他百思不得其解,她都是單獨執行任務,哪有人馬能聽她差遣?
三個人風塵仆仆趕回莫比迪克号已是正午時分,豔陽以垂直的角度照射着海波,茫茫廣海演繹着绮麗多變的顔色。低頭可見是淺灘的碎玉白,往遠一點則是碧玺綠,更遠處是水天相接的寶石藍。
艾斯一句話都不想說,他的船員跟他打招呼都是敷衍應付,孤單坐在自己隊的休息室發呆。按照他們原來的行程是明天出發,馬爾科一如既往送佛送到西,把他送回二番隊的地盤後就找老爹彙報事情的來龍去脈。
“世界政府不是随便的人,一旦随便起來不是人。”老爺子聲音一沉,湛亮的眼眸不怒自威,像黑暗中獵食的貓頭鷹,“是時候重拳出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