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仔細推敲他的性格,其中委實是出類拔萃的自信尤為突出。
再定睛一瞅,眼神的主人壓根沒有傷者萎靡頹廢的模樣,機械重複着引體向上和俯卧撐的動作。盡管他的腳底灑滿了辛勞的汗水,但他的呼吸節奏絲毫不紊亂,仿佛習以為常又遊刃有餘。記得曾經在東海看過他做熱身運動,一口氣就能做幾百個單手引體,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做幾千個俯卧撐。他不是人,他是神,早就超越了普通人所能承受的極限。由于他目前是赤膊半裸的狀态,曦光透過舷窗落在他接近古銅色的皮膚上,散發出黃金一般的光芒。
平心而論,艾斯與塔莎截然不同,他不是職業的武鬥家,也不以比武和厮殺為生,但他有自己的技術特點和訓練方式。她了解他童年的曆史,從小就同另外兩位兄弟在生活在山裡,也在山裡進行修煉,意味着他沒有機會遇到好的老師,隻能靠自己的悟性去修煉。他所有的招式均是在打架中習得,在實戰中進化,又在戰鬥中升華;外加他陰差陽錯吞了惡魔果實,才誤打誤撞演變成迄今所向披靡的高深境界。
其實,大部分的成功是靠上天注定的出身和天賦,而不是靠厚積薄發的勤奮和努力。
當你很努力很專注在做一件事,你身邊的人輕而易舉就搞定了;當你還在地上爬的時候,你身邊的那個人已經在天上飛了。對彌娅而言,艾斯毋庸置疑便是這樣的人。
餘光瞥見一襲纖細的身影,艾斯姑且将腦海裡的煩惱架空,用手肘發力推起自己的軀幹。站直的第一時間就瞄到對方捧着兩瓶礦泉水,他揚起嘴角朝她的方向含笑走去,“正好口渴了,你就跑來了,你是不是為我解渴的及時雨?”
彌娅安靜地望着他由遠及近,他逆着光的臉逐漸清晰,過去與現在重疊,心裡不由地升起一種柔軟的情緒。她将手中的水遞給他,他接過水便麻利地擰開瓶蓋,整瓶自頭頂澆灌而下,汗水和礦泉水交彙在一處,在他金屬色的皮膚跟腹肌的溝壑上蔓延流淌。
一瓶水降溫完畢,又拆了第二瓶咕噜咕噜地喝下去,在補充過水分後,他才不急不忙地問道:“塔莎還沒醒?你找我有事嗎?不會是專門為我跑腿的吧?”
一提起塔莎,彌娅就不可遏制地想起前夜的噩夢,姣好的容顔頓時消散了原有的色彩,“我前天晚上做了個夢,夢中的景象是千篇一律的猩紅,就像是某種不詳的征兆,又像是跟她連着古怪的心靈感應,結果她真的流了一夜的血。我一直都想不通,馬爾科隊長應該不會不分青紅皂白就對她動粗,就算酒精導緻他神志不清,也不至于在她生理期的時候向她索取。我以為經過祖瑪的意外後,他們的感情已經好到密不可分的程度,我以為他會更加珍惜她,可是……”
艾斯不願對方被他們傳導的負能量所影響,立馬伸出食指點住她的唇,“所謂孤掌難鳴,感情是兩個人譜寫的故事,不是一個人自娛的獨角戲。昨天聽過馬爾科的說法後,我才曉得塔莎也有錯,她犯了我們團的大忌。龍有逆齡觸之必亡,還是那句老生常談的話,我希望你不要怪他,也希望你不要插手。她有刺客的苦衷,他也有海賊的立場,事已至此誰都管不了。”
女孩的神色有點驚慌,仿佛在恐懼着什麼,誰也不知道她恐懼的到底是這個繁華的世界,還是邈不可知的未來,“塔莎在宴會上同我說過一句話,既然他已經得到她,她在他眼裡就不再重要,哪怕他當初沒有得到她,也早晚會放棄她。我卻回她,一個男人喜歡你,有很多種表現方式,不是甜言蜜語才叫喜歡。當我們面對自己心儀的人時,因為深愛反而無法順利表達,可能是我想錯了?”
“你沒想錯,他們也沒做錯。”他把空塑料瓶捏得變形,轉手投進不遠處的垃圾桶裡,再将挂在單杠上的襯衫扯下來穿好,“别想了,他們的事已經影響到了你的心情,再想就會毀了你的三觀。走吧,我帶你去看他們鍍膜,下午就能欣賞到海底的奇觀了。”
雖然她替塔莎抱不平,但聽到海底的奇觀,注意力鬼使神差都被吸引至海底,未曾踏足的她多少有點感興趣。在遠離訓練場的途中,又問出自己心裡的疑惑,“對了,你怎麼會想到來此處訓練?還都是最普通的體能訓練?你不是已經吃了惡魔果實嗎?”
“體能是根基,肌肉是盔甲,招數是裝飾。人不能忘本,隻依靠某個東西,總有一天會走投無路山窮水盡。”心有所觸的艾斯對真正的緣由三緘其口,随即同她開起了輕松的玩笑,“塔莎都打算教你格鬥術了,萬一把你教得你比我還強,我的臉面往哪擺呢?我還如何保護你們呢?”
她的笑容猶如水晶般清澈,無比的純淨明亮,語氣卻蘊含一股惆怅,“我不想拖你們的後腿,不想被綁票的時候毫無還手之力,不想再重演藍多裡跟雷瑟被男性欺淩的悲劇,怎樣才能變得像你們一樣厲害?”
聞言,艾斯停下了腳步,心疼地瞧着自怨自艾的女孩,“你就是你,你不是拖油瓶,你别總想着跟誰比,也别妄想和男人拼力氣。男性的肌肉含量天生是女性的兩倍,而女性的脂肪含量又是男性的兩倍,這是自然進化的定局。因為男性承擔了保衛家園的使命,女性則承擔了繁衍後代的責任。新世界到處充滿着陷阱,如果你再碰到危機,要以智取及逃脫為主,千萬别去硬碰硬。”
傍晚,莫比迪克号停泊于紅土大陸的邊緣,幾位前鍍膜工匠正在合作為龐大的船體鍍膜。塔莎仍舊不肯出門,窩在房間裡連床都懶得下,彌娅在給她送過餐食後,跟着艾斯他們抵達甲闆共同觀察鍍膜的工作。整艘船的外表須臾便被一層透明的黏膜包裹住,她好奇地走到船側戳了戳它,居然比橡皮泥還軟,不會在海底禁不住水壓而破裂吧?
鍍完膜的莫翰林似乎端倪出女孩的擔憂,他啼笑皆非拍着胸脯保證道:“你放心,它源自香波地群島的氣泡珊瑚,是從珊瑚中提取出來的,與樹脂結合而制成。彈度、黏度、密封性、防水性都是一流,即使在幾萬裡的海下也不會漏水。它能當救生圈,還能鍍在人的體外,讓人可以在水裡行動,等下你就會見證它的奧妙。”
待九番隊的成員駕駛潛艇探測過海流的穩定性後,所有的海賊船集體下沉,任由海水将船身緩慢覆蓋。她全程緊張地扶住欄杆見證着奇迹的一幕,艾斯就守在她的身旁寸步不離,抽空還叫阿帕森送來幾個手電筒跟望遠鏡。塔莎出道至今雖然拜訪過不少島嶼,但從未目睹過海底的景色,她隐匿自己的氣息倚在艙室的門邊。海賊們剛好都專注于觀景,沒有人察覺出她在場。
海底世界,如夢幻泡影,又似仙境奇觀:五彩缤紛的魚兒穿梭在珊瑚叢中,與貝殼、海星共同演奏着純天然的交響樂。海底的氛圍靜谧而深邃,敦促吵鬧的海賊瞬間沉溺其内,忘卻塵世煩憂。她目不轉睛地盯着眼前的畫卷,星羅棋布的魚群是海底最為壯觀的圖案,她叫不出它們的類别。隻見它們成群結隊地彙聚在水中,有的如同閃電般疾馳而過,有的則悠閑地遊動着;仿佛星辰墜入深海,閃爍着迷離的光芒。
随着船越來越接近海底,艾斯打開了手電筒調成遠光模式,光線的微顫都能引起一片漣漪,各種各樣的海洋生物闖入他們的眼簾。她放眼望去,海底的山脈連綿起伏,像是塵封多年的傳說。他用手電筒照着一隻烏賊,它急忙噴出一道防護墨汁,巧妙将自己的體型藏進黑洞。突然,又有一隻巨型的章魚遊過來,觸手宛如靈動的水蛇額,同周圍的海葵和海藻形成優美的舞曲。
艾斯将望遠鏡舉到她的齊眉處,飄逸的水母在鏡片裡自由漂浮,身體輕薄如紙,如同生存在海底的精靈。兩條海蛇在它幾米開外的位置蜿蜒前行,它們的皮膚長着斑斓的鱗片,如同盤踞在海底的彩虹。千姿百态的珊瑚搖曳生姿,海龜和海馬悠然地翻滾,海豹和海豚歡快地遊泳,身姿靈活而流暢,為神秘的空間增添了一抹生機。
應接不暇的女孩端着望遠鏡左顧右盼,仿佛穿越了時空隧道,置身于一個童話世界。他移動至她的身後,雙手繞過她的肩側分别搭在前方的欄杆上,将她整個人攬在自己的臂彎裡。從塔莎的角度看,暧昧就像趁機擁她入懷的姿勢。果然每個男人都有占有欲,馬爾科不例外,他也不例外,無非是或多或少的問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