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求您了!快來!”
常甯說完,掌中的金丹便傳來劇烈的震動。她忙攤手将金丹放下,就見金丹上赫然出現了幾道裂縫,森森黑氣正不斷從裂縫溢出。
李艾丘見狀,神色分外肅然。圍獵大陣的威能使得樊籠無法發動,不,即便可以發動,若是墨骨娘娘……
便在他思忖之際,那枚樊籠金丹乍然爆開,震出無數花葉枝莖,滿目狼藉之中,墨知遙赫然出現。她眉頭微壓,目光迅速掃過一圈,但形勢混亂,竟無從分辨敵友。
常甯見了她,自是歡喜難當。她上前,直接道:“娘娘,是李艾丘用樊籠鎖了您的影骨,還用毒物控制了程柯!”她一邊說,一邊擡手指向了話中之人。
墨知遙順着她的指向望了一眼,李艾丘立時被定住了骨骼。随即,她身形瞬動,倏忽來至程柯身前。果如常甯所言,他的眼神沉黯,呼吸和脈搏皆都輕緩,透着麻木和漠然。
常甯急急忙忙跟了過來,取了解毒的丹丸出來,道:“他中了蠻芝之毒,我這兒有解藥!”
“快住手!他不能吃解藥!”李艾丘突然開了口,語氣竟是急切萬分。
常甯氣不打一處來,扭頭罵道:“老匹夫,還敢胡說八道!”
“我是不是胡說八道,娘娘應該清楚!”李艾丘忍着痛楚,強行與定骼之力相抗,扭過了脖頸,望向了墨知遙,“您的徒兒修習離火丹鼎,但内丹損毀,體内殘火失控,燒灼五髒。不止如此,他還強行納入了百來具骨頭。這些骨頭與他本體的骨骼相斥,不容他安生。看他的病況,已持續近半年。他不能進食、無法入眠,日日夜夜遭受折磨,可謂生不如死。”他一口氣說完,又瞥了常甯一眼,“蠻芝之毒,的确會令人神志不清。但離火從心,隻要心緒安甯,離火便也安定。此外,此毒還有鎮痛之效。唯有如此,才能緩解痛苦、延長壽命,從而找到救治之法。我是在救他!如若他服下解藥,便是前功盡棄了!”
聽他說得懇切,便是常甯也有了一絲動搖,猶豫着不知該不該将解藥喂給程柯。墨知遙也無言語,隻是神色更冰冷了些。
李艾丘緩了口氣,繼續道:“我所言句句屬實!娘娘若是不信,且看伍貳。他同樣是離火失控,也是靠蠻芝之毒才能活到今日啊!”
墨知遙聽罷,擡眼看向了那名少年。似是禁不住圍獵大陣的鎮壓,他半跪在地,捂着耳朵,整個人不停地發着抖。
不必近前,隻引一縷真氣探查,墨知遙便知李艾丘所言不假。容貌或可易改,骨骼上的痕迹卻無法抹除,他的骨頭已近百歲之齡,分明不是少年。他的體内也的确有一脈肆虐的離火,但與程柯不同,并非内丹破毀所緻,而是他并不曾結成内丹……
李艾丘仔細看着她的神情變化,知道自己的話已被取信。他抿了笑,又歎道:“唉,身具離火者,百毒不侵。為了讓蠻芝之毒能對他們起效,我也是費盡了心思啊。所以這内院的規矩,還有這樊籠金丹,都是不得已的啊。娘娘也是知道的吧,這還多虧娘娘用真氣壓制了令徒體内的離火,我用藥才能這般順利呢。”
聽到此處,墨知遙的心猛地一沉。
身具離火者,百毒不侵——沒錯,即便是失去了内丹,程柯也不會輕易中毒。但她為了護他,隻要他引動離火,她必将其壓制,這才給了毒物可趁之機。此間對錯混淆、利害糅雜,果然這世間之事,恩生于害,害生于恩……實在是有些諷刺。
常甯見墨知遙始終不言語,一時心慌不已。她被李艾丘的話繞住也就罷了,怎麼連娘娘也受了影響?她努力思忖,試圖找出李艾丘話中的破綻,情急之下抓着一些線索就出聲駁斥道:“别想避重就輕!娘娘,蠻芝、屍犬還有千結血絡,都是藥廬弟子霍耘以孚萌秘道培育。藥廬口口聲聲說她是棄徒,要清理門戶,卻還放任這些怪物害人,甚至留着蠻芝制毒。如此行徑,豈是醫者之道?李艾丘所言大有蹊跷,不可輕信啊!”
李艾丘道:“霍耘之事說來話長,孚萌秘道也并非世人眼見的那般罪大惡極。唉,一切都是誤會啊。我弗涯藥廬救死扶傷,絕不會傷害任何一個病人。娘娘,我乃天下藥丹之首,我真的能救您的徒兒!您若不放心,可在我藥廬長住,時時刻刻看着您的徒兒啊!”
“既然如此,你為何用樊籠金丹鎖住娘娘!是何居心?!”常甯揪住他話裡的漏洞,厲聲質問。
李艾丘目露無奈,“唉,今日本是想帶病人入閣醫治,不想那傀儡誤會了什麼,多番阻撓,這才用了樊籠,也是無奈之……”
“血……”這時,那名少年出了聲,打斷了李艾丘的解釋,“他要的,是離火之血。”
言語間,少年慢慢站起了身。他的雙眼沁着血淚,肌膚之下火色隐約,顯然是傷勢迅速惡化。但他站得筆直,意識也較先前更為清醒:“你困我百年,根本不是救我,隻是觊觎離火之血。而今,你還想故技重施?我絕不會讓你得逞!”
“休要血口噴人!”李艾丘忿然道,“塵燼宗才是殺人取血的邪修!我藥廬所為都是為了救人!拿你一點血有什麼妨礙?離火丹鼎能祛寒邪、解百毒,你等修煉不過惠及自身。可若能以此血煉成丹藥,受益者何止千萬!我是為了救更多的人,也是為你們贖罪!”
“弗涯藥廬煉制毒物、散播瘟疫,再裝模作樣出手救治,不過是拿人試藥、草菅人命罷了!我塵燼宗鏟除你這等惡人,何罪之有?!便是取血,也是取你這等惡人之血!”少年深吸了一口氣,“李艾丘,我絕不會讓你再作惡害人!”
話音落下,他拼盡全力縱身,攜離火灼灼,出掌攻向了李艾丘。李艾丘身不能動,隻能高聲喝令:“樊籠!鎖!”
圍獵大陣之下,樊籠金丹不能順利結鎖,但胡亂舞動的枝蔓還是阻礙了少年的前進。少年險險避開幾根粗枝,好不容易積攢的氣力便已耗盡,再無力突進半分。身形遲滞的一瞬,一根長藤狠狠将他掃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