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親眼看着娘親險遭欺辱後刮花自己的臉,又見曾經光風霁月的兄長一日日消沉下去,鄰家的阿姊教她可以去樓船上賣點小物件,她聽了,還真就賺到錢,日子似乎開始有了好轉,隻是——
她恨死了荥陽城那些自稱老秦民的壞人,那些人隻會挑他們六國遺民找茬,她一直很小心,避之唯恐不及,沒成想,就一時貪嘴,大兄又被他們尋見了!
蘭歡真的很後悔前兩日帶回貴人給的錢時,多嘴那一句想要吃阿娘做的糕點,引得終日不是做苦工就是下地勞作的大兄也起意要給她們做頓好飯...
偏房的燭火明滅,兄妹倆靜默無言。
主屋裡,秦竹望着那快瘦成人幹的女人,一時不知要作何表情合适。
“妹妹~這是你娘?”
小五自來熟地站在翟昭身邊,明明實際上比人小姑娘還小兩歲,體型卻比翟昭大一倍。
“秦内史,此女為楚國舊民,秦滅楚後便一直沿河堤居住...故此,其女出現于樓船之上。”
巴淮拱手複命,說完便退到巴忻身旁。
秦竹有點頭疼,偏房的那對兄妹還沒打發走,又多了一個陌生人。
【哎!怪自己怪自己】
她心下歎氣,沒什麼坐相地倚靠在椅背翹腿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崔梅從田間被兵卒帶至樓船,見到巴淮後又是一路往荥陽城趕來,此時,見到兩日未見的閨女,腦袋一陣眩暈,晃過神後惶惶然“咚”地下跪,瘋狂磕頭:“大人!是奴管教不嚴!求大人饒命!”
昔日楚國貴族當家夫人崔氏何其風光,而在這近五年,長達一千六百四十一日的磋磨裡,她認命了。
【!!?】
秦竹一個跳起,趕忙避開對方的磕頭。
【真是絕了!連問都不問一聲嗎?就這麼直接磕?!】
秦竹彈出椅凳的同一時間,溪冬上前将人拖起:“别跪了,秦幕僚并未責罰小昭。”
“是,是嗎?”額頭紅腫滲血,崔梅驚惶未定,反手握住溪冬的手腕,牙齒怕得咯吱作響。
秦竹受不了這場景,随口讓溪冬照料,很快換了個屋子。
這處宅子别的不說,就房間多,而且每間都有床褥桌椅,方便得很。
貳伍沉默地跟上。
月落後便是破曉,又是鳥啼雀鳴的一天。
秦竹一頭霧水地望着前院站着的一群人,偏頭尋溪冬。
蕭柏是荥陽城中的縣令,他昨夜宴請耿管事,從其口中得知這次商隊竟有朝臣随行,并且那人還是秦師後人,本想連夜趕來問安,被耿管事勸阻,猶豫再三還是選擇聽從對方的建議午時再來。
“秦内史!”正值壯年的蕭柏領着縣長和縣尉上前恭敬行禮。
秦竹抽了抽嘴角,這内史的水分有多大她心知肚明,這一個兩個老喜歡尊稱她“内史”而忽略後頭綴着的“卒吏”,實在讓她如鲠在喉。
“你好。”秦竹神情平靜,微微颔首。
她提前确認過了,這荥陽城中,乃至三川郡内,就她官最大,不用在意禮儀。
蕭柏哽了下,對平生第一次聽到的打招呼方式心下詫異,面上含笑:“您一切安好?還需要添置些什麼随時與下官說,遲了幾日拜訪,還望恕罪!”
長自己一輪有餘的男人這麼低聲下氣,秦竹還能說什麼呢?
“甚好...無妨。”
氣氛肅穆。
“竹阿姊~”小五活潑地從屋内跑出來,想要拜托秦竹讓二兄帶他出門一趟。
蕭柏揚起自家兒女都沒見過的溫和笑容,贊道:“此子聰慧俊秀。”
秦竹:“......”
送走了尬聊的縣令等人,秦竹放松肩頭,低頭瞧小五:“你要出去幹嘛?”
“我想出門逛逛~阿姊~你就讓二兄帶我去吧~”
小五記得昨日昭昭喝到甜飲子時的開心,想要去街上用攢下的錢再買些給妹妹喝。
秦竹沒有追問,聳肩揚下巴:“去吧,就和你二兄說我同意了。”
在院内伸展活動幾下,她掃了眼不遠處靜立的巴忻,随口問道:“你來過這兒幾次。”
“回秦内史,奴來過三次。”
“城中可還有哪些有意思的地方?”
“......聽說過城中富貴人家喜去城西遊玩,說是那兒有什麼叫‘影子戲’的。”
【影子戲?皮影戲!哇噢~】
秦竹挑眉,起身就要往外頭走,大聲招呼不知去哪兒的溪冬,“冬——冬——快來~走啦~咱們去城西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