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府。
蕭家長女蕭錦一路小跑至前廳,攔下要出門的蕭辛易着急道:“阿兄,歌兒跑去找秦内史了。”
蕭辛易一夜未眠。
阿父生死不明,他娘幾次哭暈過去,縣衙裡的叔伯們忙得不可開交,無暇也無法抽出更多的人手去尋人。
他好不容易雇傭一批人願意同他順流尋找父親...哪怕是屍身。
蕭辛易眼眶微紅,久違地揉了揉妹妹的頭頂,啞聲道:“錦兒乖,你去看着娘,大兄把阿父接回來後就去找歌兒。”
秦竹的小院。
蕭歌渾身濕透,跪在堂屋裡直打擺子。
淋雨又出汗,他牙齒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朝秦竹磕頭:“秦内史,求求你救救我爹吧!求求你!”
他前日在好友家留宿,昨日歸家後才知道阿父出城救災了,結果等他再次睡醒,府中亂作一團。
他阿父...被水沖走了!
娘親當即哭暈過去,他看着大兄去縣衙找人幫忙,但無人理會,所有人都表現得天要塌下來的模樣,他慌了陣腳,隻記得阿父之前耳提面命叫他千萬不可招惹住在此處的秦内史,也就是那天他在城西打馬球遇到的那幾個生面孔。
既然對方來頭這麼大,那定然是有法子幫忙尋人,他願意為其做任何事情,隻要能換他爹平安歸來。
秦竹垂眸看向腳尖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少年,腦海裡浮現前幾日在街道上縱馬打球的公子哥,不忍直視。
“好了,起來說話,别動不動跪我。”秦竹淡聲道。
明明這朝代也沒執行什麼跪禮,這些人一激動就跪她,實在受不了。
蕭歌一聽,趕忙用袖子囫囵抹掉眼淚,踉跄起身,快聲說明緣由:“秦内史,城中縣令蕭柏就是我阿父,他昨日出城救災被水沖走...眼下城中無多餘吏卒可去尋人,我大兄已經帶人去尋...望秦内史能出手相助。”
家中有長姊,又有長兄,他蕭歌兒自打出生就是享福的命,但他也就是貪玩了些,對爹娘兄姊心裡很是看重,要不也不會急到不管不顧就想多找些人尋回他阿父。
秦竹仔細聽完蕭歌的話,與昨日那個縣丞所說相差無幾。
沉默片刻,她起身扭了扭脖子,平靜道:“你去縣衙找縣丞——”
“縣丞壓根就不理我們,他說他要寫奏折給陛下,誰也不見。”蕭歌打斷秦竹的話,神情憤懑。
秦竹頓了頓,語氣冷了幾分繼續道:“你先聽我說完,你去縣衙,就說是我說的,荥陽城接下來兩年将免除所有田稅與其它賦稅,隻要城内的人願意幫忙共度難關。無論是出錢出物,還是出人出力...但凡是出大力氣的,可主動來我這說明,我将登記成冊,奏明陛下...”
秦竹沒經過什麼天災人禍,最倒黴的飛來橫禍也就是前幾個月莫名穿到這裡,對了,還有她從小被抱錯這麼狗血的人禍。
但搶險救災沒經驗,對于人性她還看不透嗎?
人都是逐利的,關乎己利的更是,如今城中還這麼風平浪靜,不就是因為荥陽城特殊的地理條件所帶來的商貿繁華從而使得這的人重商多過重農。
既然如此,那隻要将所有人綁成利益共同體,那不就行了。
至于會不會沒人願意出頭?拜托,她說的可是一切賦稅,商賈貿易也是要繳納稅收的,而且,這也是一次機會不是嗎?
無論是三公九卿,還是郡縣制下所有的官員,現在不都是始皇大大直接任命的嗎?
這時候可還沒有什麼舉孝廉、科舉制,要想以商人的身份得到陛下的賞識,那可是萬萬分之一——也就出了巴清。
眼瞅着與她一般高的少年還懵懂的模樣,秦竹搖頭。
【這倒黴孩子】
“就是說,你現在去找人通知全城的人,就說秦内史,也就是我,秦始皇陛下身邊唯一的女官說的,隻要大家願意幫忙去城外救災,無論是出錢還是出力,我都将親自上奏請陛下免去接下來兩年荥陽城的一切稅賦,以及——”秦竹拖長音,望着蕭歌反應過來、瞪得圓圓的黑亮眼眸,“表現優異者,名字将會出現在陛下的案上!”
秦竹抑揚頓挫地畫餅,蕭歌聽的一愣一愣的。
等秦竹說完,蕭歌抹了一把臉,目光灼灼:“好!我現在就去!”
眨眼間,人就跑出院門。
“等等——”又去而複返。
秦竹腳尖一轉,有點心累:“又怎麼了?”
【這孩子是不是有點笨,木頭耳朵怎麼就說不通呢】
有了主心骨的蕭歌臉色都好看了許多,隻見他摸摸鼻子,像是不好意思,觑看秦竹幾眼才道:“秦内史,可否讓我帶個人一同去,要不我擔心他們不聽我的。”
蕭家的青壯昨日皆被他爹帶走了,大兄雇的人想必也已經在出城的路上,他手頭沒多少錢,隻能去縣衙找人幫忙,但他爹現在生死不明,他又不是他大兄,那些人不會聽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