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是北極玄冰,即便是碎片,也蘊含着足以凍裂金石、侵蝕元神的恐怖力量,更别提眼前這團能夠自主行動、攻擊性極強的黑氣了。
他盤膝坐在床上,雙手快速結印,閉目凝神,調動體内殘餘的真氣,沿着特定的經脈流轉,緩緩修複着受損的肉身。
随着他呼吸漸沉,房間内彌漫起一層淡淡的火金光芒。然而,那團黑氣留下的死氣仿佛有生命般地頑強,甚至隐隐有擴散的趨勢。
他腰間忽而炸亮,一把匕首浮至眼前。那匕首懸空自動,一刀紮進掌印之中,複又拔出。
張萬昌悶哼一聲,見那匕首泛着白光懸空自轉,自刀口處牽引絲絲黑氣而出。張萬昌被牽扯得冷汗直流,越是往後,越是痛苦。
匕首肉眼可見地轉得慢了些,張萬昌心中恐慌,那黑氣不過短短一盞茶的功夫,竟在他經脈中紮了根。
張萬昌正欲吟訣施法,主動驅動匕首,不想那匕首憑空揮舞起來,連砍數道光刃直直對着張萬昌而去。
他暗自贊歎這匕首不愧是生了器靈之物,仍是坐在床上絲毫未躲。身接光刃過後,張萬昌隻覺經脈輕松不少。匕首再次懸空自轉,直至最後一絲黑氣從張萬昌身體中清除。
張萬昌本以為已經結束,不想這匕首揮舞發威,與那黑氣淩空纏鬥起來,你來我往地分不出高下。
方才他在院中聚氣為刃砍向黑氣所發出的摩擦聲響,讓張萬昌誤以為應是水族之靈的鱗片之身,他才想到自己那一身純陽精血,正是修煉陰寒功法的水族克星。不想誤打誤撞地成功了,想那妖物即使身懷北極玄冰護體,怕是也傷得不輕。
此刻他又故技重施,一口精血吐到匕首之上。匕首威能大放,力破僵局,将那黑氣碎成齑粉,成功取勝,緩緩橫落于張萬昌眼前。
張萬昌眉目透着溫情,伸出雙手承接住,也不知是動了情腸還是念及舊人,低聲自語道,“師父曾說與徒兒永不再見,卻一人做着心系徒兒之事,不知師父現下可也吃飽穿暖,順心康健啊。”
與此同時,蕭熠手持元善的衣物,借着燭光細細觀察。那流光白羽錦襕衣上原本醒目的血漬,在燭光的映照下,竟真的如張萬昌所說,迅速淡化,最終消失無蹤。
她心中稱奇,可一想到一己之力對抗未知的張萬昌,她也在想,若是她一開始沒來這皇城,這一切是不是早已享受天倫之樂。
而杜子仁已按照張萬昌的指示,備好了溫水,小心翼翼地将元善放入水中。
元善的臉色蒼白,雙眼緊閉,仍是昏迷不醒,口中呓語。但随着溫水的浸泡,他緊鎖的眉頭漸漸舒展,體内的寒氣也在一點點消散。
杜子仁一直定眼望着張萬昌所在的屋子,時而金光閃耀,時而白光交錯,卻無計可施地呆呆望着。
他握緊雙拳,總說要保護張萬昌,要站在張萬昌身前,可除了錦上添花的慶賀,根本就做不到雪中送炭的援助。他知道方才蕭熠拉住他意欲何為,那黑氣非人,冒然上前隻會給張萬昌徒增麻煩。
可他縱使咬碎了牙,指甲嵌進肉裡,換來的仍是立在一旁的不甘和恨自己的無能。
張萬昌啟門而出,見杜子仁正立在院中,一人望着天上新月發呆。元善還在水裡沒個動靜,張萬昌封了衣襟挪步到杜子仁身邊,“新月上,薄雲收,映簾懸玉鈎。現下過了子時,新月之姿亦有滿月之華,未得圓滿,勝似圓滿。”
杜子仁轉過頭,血絲爬滿眼眶,哽咽挾持聲音,“昌哥,我...我是不是太沒用了?每次都隻能看着你受傷,自己卻幫不上什麼忙,甚至當下做的事情,亦可被人替代。”
算得上大病初愈的張萬昌,心裡暗罵,這小子大晚上又抽什麼瘋?
他抓住杜子仁的眼睛,“我若是嫌你沒用,怎會三番兩次的施救于你......”
張萬昌話未說完,便被杜子仁直直打斷,不知苦了多久,喑啞着撕裂的聲音,“可若是别人,昌哥也會相救的,隻不過,隻不過那個人恰好是我而已.....”一番話說得聲音越來越小,有氣沒力。
“你這番話即看輕了自己,又看清了我。沒錯,無論是誰,我都會相救,但你又怎知我将你視為知己,患難之交?我知你是個性子執拗,一開始本想着君子之交,現下也不知為何,三天兩頭地惹我生氣,卻偏又想把你帶在身邊。”張萬昌談不上怒發沖冠,可臉色也沒好到哪裡去。
他是真拿杜子仁沒辦法,罵也罵了,說也說了,可杜子仁偏偏生出個他猜不透想不明的心思。
“想把我帶在身邊?”杜子仁那紅透的瞳孔瞬間亮了起來,仿佛抓住什麼救命稻草一般,聲音中帶着一絲不可置信和狂喜。
“你聽不明白我說的話嗎?我說的是這個意思嗎?我是說......”
張萬昌還沒分辯幾個字,再次被杜子仁生生打斷,“我聽明白了!昌哥說想把我帶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