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尾天狐？”張萬昌訝異出聲，“青丘一脈，尾斷便永不能達到天狐級别。莫不是這狐狸先成了天狐，後斷了尾巴？”
元善輕歎一聲，娓娓道來，“這狐狸倒也是個可憐狐。道長或許沒聽過他，但是他母親的大名，恐怕早已耳熟能詳。他母親是禍商的天狐妖，蘇氏妲己。
“這妲己受女娲娘娘座下九尾天狐之命，雖說屠害生靈無數，但那些人終究也是填了天庭神位，得了永生。九尾天狐辭去神籍保了妲己一命，可其他青丘族人卻認為妲己乃族中禍水，因一人之禍使全族遭殃。萬般無奈之下，九尾削去妲己身上的天狐之力，命妲己遠去青丘之南的蓬萊谷住着，令她隻得長生之體，不得靈法之身。所謂眼不見心不煩，族人這也算是慢慢消了衆怒，畢竟神籍對他們來說可有可無，隻是單純看着妲己使他們一族背上罵名，厭煩得很。”
“這些古籍皆有記載，可這樣的結果也算是求仁得仁，難不成妲己因此記恨上青丘了？”張萬昌見元善停頓，趁他喝茶的功夫胡亂猜猜。
“倒不是妲己記恨，是這斷了尾的天狐記恨。妲己深感此錯，閉谷不出。可封神大典結束之後，妲己發現自己懷孕了，懷的自是無道昏君纣王的種。她左右思量一陣，還是将這個孩子生了下來，并取名為‘止’，冠上了她身入凡間的蘇姓。
“蘇止被妲己教養的極好，我曾在三百年的狐會上見過一眼。不知因生父是人皇的緣故，那張臉不像狐族般尖細，生得天庭飽滿，地閣方圓，唇方口正，挺鼻如峰。一身靈力更是不俗，于狐脈大會上大放異彩，一人力戰塗山五位年輕一輩的高手不落下風，真正诠釋了何為道法自然，天狐之後。蘇止奪得魁首，按例進入青丘九尾秘境修行，可那些眼紅的青丘狐狸自是不想這樣白白的好事落在蘇止頭上。最終還是族長力排衆議，騰雲帶着蘇止，将他送入了秘境之中。”
元善眸子裡柔光似水，斑波流轉，一番話說得散了力氣，悲戚萬分。
“族長可是九尾天狐？”張萬昌啟唇問道。
元善似是覺得張萬昌這樣聰明的人，怎會問出這樣的問題，“道長是認真的？”元善瞧了眼張萬昌微蹙的眉毛，轉念一笑，“女娲娘娘早已脫身天道，這九尾天狐的神籍辭與不辭又怎會是真的辭與不辭呢？自是相伴女娲娘娘，受萬人敬仰供奉。至于青丘，不過是他那些後世安家立命的場所罷了。”
元善話中何意，張萬昌聽得明明白白。待元善語畢後，他又給元善來了杯茶，示意元善繼續說下去。
“這九尾秘境并不是進去了，便能成就天狐之位。否則狐脈大會上那麼多青年豪傑，天狐之數仍是屈指可數。具體如何成就天狐之體我并不知，但那蘇止似是在九尾秘境裡得了奇遇，成就了天狐之體。天狐之體練成之後，将以大祭司的身份護佑青丘狐族千載。千載之後，無人再知天狐去向。
“可這蘇止也不知犯了天上哪位神靈的忌諱，上位大祭司的第二年，天火漫天，燒盡了青丘遍野。蘇止以天狐之身相抗，終是自斷一尾仙靈，平了這場天災，可妲己也因這場天災而死。天火之劫過後，蘇止主動讓出祭司之位，請命族長将他母親妲己以他的身份葬入帝姬陵。蘇止的提議遭到了全族的反對，他們覺得天庭并沒有放過青丘一族，此場天火便是最好的證明。妲己死有餘辜，縱使成就天狐之體如何？救了青丘如何？
“一隻狐妖不知死活，大聲叫嚷起來，‘你娘若不是做好了飯菜，給你送來，也沒福氣替老子擋了天火一擊，還算是做了件有恩于族的事。’蘇止站在他娘身前，看着遠處熹微的火光以及灼燒殆盡的家園，還有他此世再也無法成就天狐之體。忽然笑了，他的笑容迎着火光，染上了同族的血，他扛着妲己的屍身，一路走一路殺，目光所及之處的青丘狐狸，無論男女老少，病體殘軀，均死于他手。他殺紅了眼睛，殺出了青丘，再也沒回來。”
張萬昌聽得心驚膽戰，手中的茶杯微微顫抖，茶水濺落到地面，形成斑駁的水漬，仿佛映射出那段慘烈過往的碎片。“守護蒼生之人亦可屠戮蒼生。”他難以置信地低語，心中對那蘇止的遭遇卻充滿了同情。
他又猛得回神，“那這蘇止藏匿在皇極殿，和你姐姐可有關系？”
元善親啟雙唇，字字冰冷，“是，他喜歡我姐姐。抓我姐姐來這裡的，不隻是他，還有皇帝。”
“皇帝？”張萬昌反唇詢問。
“這事也隻是誤打誤撞，老皇帝一心所求長生之術。他聽說蓬萊仙山上有神靈撫頂賜福，以此長生。不好好打理國事，淨想着這些野路子的長生之法。那日叔叔帶着姐姐去蓬萊三仙島赴福祿壽三星的宴席，本想着結交一些通天徹地的大能，将姐姐嫁出去。可他隻顧着飲酒作樂，奉言吹捧，我姐姐被人擄走了都不知道。
“但怎樣擄走的我并不知，叔叔回塗山後，将此事說明，我急忙尋着姐姐的狐味來了。至于這宴會，人皇自在受邀之列，畢竟是個神仙都要賣紫薇大帝一個面子。”
元善自嘲似冷冷一笑，言語傾瀉而出，“我這叔叔當真是半分麻煩都受不得，發現姐姐丢了，不是急忙着去找姐姐，而是先跑到家裡來告知我。我想是這老皇帝身負蘇止上了蓬萊山，叔叔給我姐姐說媒時被蘇止聽了一耳朵，應是他作法将我姐姐擄走了。”
張萬昌緩緩踱步，“那你可與他交了手？”
“交過幾次，帶了法寶尚有逃走之力。不過有幾次出門匆忙，忘帶了法寶，都是被人按在地上打。”元善淡雅自如，絲毫沒有因技不如人而臉紅脖子粗，平靜地像是理所應當。
張萬昌嘴上挂着一抹笑，他沒想到元善說得如此輕描淡寫，笑顔逐開地說道，“那昨個夜裡便是忘帶法寶了？”
“是啊，晚上吃得太開心，一出門給忘了。還沒來得及召喚，中了那瘋子黑氣兩掌，吓得我急忙開跑。不過昨天夜裡的飯菜确實香，現在好了，杜子仁不在這裡和我搶飯，眼下這些好吃的飯食都是我的了。”元善眉眼上的憂傷淡去幾分，甚至可以說是為了這些吃食，眉上生生飛揚跋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