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居然天真地以為近藤先生還有救!!!!
我,近藤先生,土方先生,我們都是死在過去的人,是無論怎麼做,都無法前往未來的人,新選組也不複存在。然而費盡心思,這麼多死在我們手下的敵人,這麼多死在我們手下的同胞,換來的居然是如此結果,我敬愛如父兄般的人将血濺上我的臉頰,我的同伴們慘死于戰場,我則被抛下,孤獨地死在戰場之外,視作家的地方不過一片廢墟,如今成為妖物,也和幽靈無異,救不到我想救的任何人。
我不甘心。
怎能接受如此結局。
怎能接受如此命運。
我是堅守過去執念的幽魂,被培養成材的人斬,生前生後都是可惡至極的儈子手,受盡折磨,和魔鬼結契,滿懷飄渺的絕望,不過是如此行屍走肉。既然讓我拿起刀,即使讓我悲痛萬分而燃起怒火的實物已經盡數消滅,我也要斬殺掉擋在我面前的一切,戰鬥到我所能戰鬥的最後一刻,直至徹底地死去。
自私自利,自暴自棄。
我的一切不再有意義,被視作靈魂的誠之旗幟破損如同抹布,隻因被我視作要追随的主君們早已死去,空餘無盡的空虛憤怒。無所謂,讓它燒,直到燒盡我的存在,方可熄滅的怒火!
站于此地,将是我(們)的死亡,此番命運最大的敵人,同樣也是最終的結局。
我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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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木屋的門,發出沉重的嘎吱聲,角落的付喪神回過頭來。他的臉已經被腐蝕了一半,在融入時間溯行軍的進程中,缺失的血肉被黑煙填補,骨骼随着動作發出同樣奇怪的嘎吱聲。
在付喪神的身邊,是一堆破爛的機器零件,似乎是被粗暴地砸爛,對方沒有過多理會,也沒有處理的想法,隻是任由它散落在那處。
腳步快慢沒有意義,進來的人緩緩走到收音機零件旁邊,身後的濃稠陰影并非影子,而是自本人誕生以來一直跟在其身後的邪物,原先隻有黑貓,現在盡數包含溯行軍的怨念,但卻被完全馴服,隻随宿主的心意而動。它蠕動起來,将收音機的碎片吞進去,宿主則拿過放在架子上的手入工具,彎下腰撿起付喪神随意丢在地上的本體刀。
吞下收音機的陰影躁動了一陣,似乎是機器的玩意實在不好吃,宿主向它們打了個手勢,于是本打算在屋子裡撒歡的小狗弱弱縮回屋子的角落。
扪心自問,在時間溯行軍内部還保留着如此完好,内部整潔幹淨的木屋,實在是一個奇迹,主要是沒長心眼的溯行軍往往在開始動手時就會被留守的付喪神或者英靈本人消滅,如此留下一片小小的淨土——作為家。大和守安定眼神不知飄忽到什麼地方,兩人隻是沉默地靠在一起,由主君一如既往地進行保養,如同生前一樣。
沒錯,如同生前一樣,恍若從未改變過的夢境,可無論怎麼保養都不會對布滿裂痕的本體刀有絲毫作用,侵蝕的黑煙作為絲線将這些碎鐵片連接在一起,在最早的時候,身為維護曆史的付喪神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堕落到這種地步,凡是看向自身都會有被針刺般的痛意。這是一種預兆嗎?不,這是事實,夢要醒了。
“……沖田君。”披散着頭發的大和守安定這麼說,“我要離開了。”
“是嗎?”他還是沒什麼情緒起伏,隻是平靜地接受了,就如他接受收音機被對方砸爛這件事一樣,并非不在乎,而是清楚對方絕不會背叛自己,以此為前提,付喪神要去做什麼是可以預料到的事情,他對此并無異議,“鬥篷在櫃子裡面,出門要小心别絆倒自己。”
付喪神咯咯笑起來:“這是臨行前囑咐嗎?沖田君,您還真是溫柔到殘忍啊。”
将手入工具放回架子上,聽到這話,他的手一頓——從戰場上下來的英靈大多時候沒什麼表情,少言寡語,與大和守安定印象中的,能站起來的沖田總司差别甚遠,卻和後期躺在病榻上的人類有着相似的性格,如果能行動起來,讓他拿起刀站在戰場,英靈的心中就會翻滾着岩漿般的情緒,将自己身上的死意傳播給戰場上的每一個敵人,與本人表面上顯露的神情無關,此番不過火山中覆蓋在表面的黑色淤泥。
然而隻要不拿着刀,本人就會一心一意為同伴着想,包括房子也是在付喪神們的請求下建立起來的,如今在角落中滾動的怨念裡面,包含了大部分的請求人,唯二的一位就快要回歸到它們中去,而付喪神不願意。
“我并不希望最後以永恒的陰影陪伴在您的身邊,請讓我以人類的身份離開吧。”這是付喪神的通知,可完全不是投敵的言論,因為無論是英靈還是付喪神都清楚,此種堕落已無法逆轉,并非詛咒,而是自身主動地往堕落之路上走去,所有人都是自願的。
“如果這會讓你好受一點的話,可以的。”臨終關懷一般,英靈點點頭,像過去送别遠行的隊員一樣摸了摸大和守安定的腦袋,輕聲說道。他将自己視為照顧這些付喪神的兄長,而所作所為對他們并無益處,這些獲得了生命的人,能夠創造未來的人,跟在他身邊不過是白受罪,但他們還是願意跟在他身邊,這種感情不會被其辜負,願意跟在他身旁的,他都願意接受和愛護,無論何種形态,無論何種方式,“去吧,路上注意安全,我會去接你的。”
大和守安定定睛看着沖田總司左耳耳垂上的紅色耳釘。清光是個聰明人,絕頂聰明,他清楚如今的英靈自認不過一介幽靈,幽靈是什麼都做不到的,無論他想要幹什麼。于是在離開之前,付喪神将自己的耳飾留在了這位死者身上,讓他看起來有那麼一點活着的感覺,不過是一點,這也足夠了。
一種更殘酷的祝福,英靈不再有回頭路,或許單純的憤怒會讓他更好受一點,但付喪神們不同意,這是他們所導緻的,也是他導緻的,希望他能背負着什麼有實感地走下去。
大和守安定感到無比的悲哀。
“是我們才對吧,我會帶着他一起回來的。”“好。”
付喪神如離家的遊子般被整理起衣着,直到對面的英靈覺得這件鬥篷已經完完整整地遮蓋住他受溯行軍影響破損的面容,随即伸手一扯,像扯掉線條一般撕掉了附在大和守身上過多的黑煙,付喪神感到一陣輕松,随即空虛感漸漸浮上來,讓其忍不住倒在對方身上發抖了一會,英靈安撫般拍了拍他。實質般的煙霧被沖田總司抓着丢到了角落,陰影們提前歡呼着為即将到來的同伴送行。
“……謝謝。”“我應該做的,出行的話,多餘的負擔就卸下來吧。”
“我走了。”“一路順風。”
平常到不能更平常的語句,大和守安定向沖田總司揮手道别。
可能也是他們的最後幾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