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隻是一瞬間,大宮潤也的手機就碎成了兩半,啪嗒一聲掉在地上,而不知何時出鞘的大和守安定緩緩将本體刀插回刀鞘中,“現在您可以确認了嗎?順便提醒您一句,我在這裡聽了還挺長時間的,該傳回去的都傳回去了。沒想到時政的另一邊居然還有個隐藏通道,應該是古澤家那位辛苦為你們開辟的吧,确實是個作為部長可以避開監視的好地方,有點可惜呢。”
時政内部付喪神絕不能拔刀和動槍,這是鐵律,而唯一的豁免是淨化部的内部成員,對内肅清和溯行軍有聯系的異常者,除了徽章和切實的拔刀豁免權之外,沒有别的可以證實他們的身份。常識是,每個部門都有可能出現成為淨化部的預備役,而生來就是時政監察官的付喪神,比如水心子正秀,山姥切長義的可能性更大,也有熬資曆進入淨化部這條路,大宮潤也部門中的加州清光曾經就有這個想法。
“……這樣啊。”任由手機殘肢墜落在地,大宮潤也狠狠抽動了一下嘴角,“可惜确實是可惜,不過你真的有意識到,古澤家專門開辟是什麼意思嗎?”
在他話音剛落,大和守安定察覺到一絲殺氣,刀劍碰撞的聲音響起,和他一起退開一段距離,在小小的會議室内将大宮潤也護在身後的,是支援部的加州清光,兩位付喪神都将刀尖對準了彼此,而角落裡面,永山芽子正努力縮成一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清光……”沒有預料到是對方出面,大和守安定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向他,“你這是在幹什麼,換了個領導就把自己的原則全丢光了嗎!”
“……我都懶得跟你多啰嗦。”加州清光冷笑兩聲,“不如看看你面臨的現狀再說話如何,倒底誰是被甕中捉鼈那一方,如今有定論了嗎?”
“……”沒有因他的話驚慌,皺着眉頭沉思片刻,大和守安定開口,“古澤家的新技術?”
“老活新整,看似是在時政内部開了一條通路,實際上除了入口是真的,其他都設立了備份點在古澤家的結界内,隻要察覺就會被立刻轉移到結界内。就算你是淨化部成員,離開了時政範圍内也和普通付喪神無異。”大宮潤也心情很好地解釋,“傳回去的消息,哎呀,也許被攔截了也說不定,剛才在我給你機會的時候就應該跑的,小家夥,可能那時候你還有得救的機會。”
正如他所說,走廊上傳來了複數的腳步聲,在他能看到的範圍内,從門進入警戒地對着他的付喪神,和在外守着的成員,一共二十位,全都是支援部的成員。大和守安定啧了一聲,重新轉換戰鬥姿勢:“我的定位在時政消失,不就是擺明了你們有問題嗎?”
“嗯,或許确實是暴露了一些,但這些問題我們可以慢慢解決,而你絕不能活着回去。”大宮潤也拍了拍手,“但凡兩個人過來可能都麻煩一點,淨化部不過如此嘛,還是說,是小家夥你自作主張了?”
“差不多吧,畢竟我隻是個實習生呀,一般來說都是愣頭青那一類,來惹古澤家最合适了。”大和守安定無奈地咂嘴,看起來本人完全是被塞了過度任務的樣子,“不過,小家夥什麼的,這麼說有點太誇張啦,熬資曆進淨化部的入選資格,起碼也是三十年以上,對吧清光?”
加州清光隻是沉默,死死地盯着他的動作。
下一刻,大和守身後的付喪神率先動作,一刀刺了過來,而被圍攻的大和守隻是将頭一偏,對方的刀尖不過是擦過劃爛了他的發結,被束着的頭發披散下來,大和守安定彎腰躲過,靈活一轉,劈砍向對方因為突刺暴露出來的弱點,一擊定勝負,支援部的那位付喪神被攔腰截斷,轉眼就失去了生命。
“呵呵,這些付喪神看起來不過幾年資曆,也好意思來跟我對打。”甚至沒沾上多少血,站在小小空地上的大和守安定帶着狂氣的笑容,眼中閃過寒光,“要就一起上吧,看看是我先解決你們,還是淨化部查到我的位置把增援派過來,如何?”
“主君,您先撤退,這家夥不是好對付的,這個空間太小,用數量壓制不了他。”加州清光頭也不回地說,“我會在這裡将他解決。”
“……”沉着面色的大宮潤也啧了一聲,随即又撐着擠出笑容,“那就交給你了,長谷部,帶着永山小姐撤退!”
“别想跑!”解決掉擋路的幾個付喪神,意圖追上兩個部長的大和守安定被加州清光一刀擋住,付喪神和人類趁此機會從門那邊魚貫而出,會議室瞬間空餘兩人,“啧,我最煩的就是和熟人對上!”
“既然進入了淨化部還說這種話,你的覺悟看來沒過關啊!”加州清光輕笑一聲,“現在還有機會,連資源部部長都是我們的人,你猜猜時政内部有多少加入了我們?”
“時溯軍那邊有什麼香饽饽嗎你們挨個去點頭送死?!”大和守安定話語中的憤怒做不得假,實打實地打在對方的本體刀上,速度的較量,會議室中回響着刀劍碰撞的嗡鳴聲,一擊還沒結束就緊接着下一擊,這種激烈程度也沒讓他停下責罵,“加州清光,你之前說要守護曆史,轉眼就把自己的信念抛到腦後,那家夥到底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
“奇怪的是你吧,明明遠山一木也和我們有聯系,作為他手下的刀劍卻成了淨化部成員和我們做對,背叛主君也是你的作風?”側身躲避,手掌有些發麻的加州清光握緊了本體刀刀柄,他嗤笑出聲,“就算活了三十多年還是一副幼稚樣子,幸好當初沒選擇跟你共事到底,不然我身邊還得多一個菊花老頭念叨,煩人得很啊!”
“?你有病就早點吃藥,罵人還專挑不開的壺,支援部的老頭現在已經被你們解決了吧,他還真是倒了大黴!”大和守安定狠狠咒罵道,“繼承了那個臭名昭著的俱樂部,還曾經跟鹽田那個活該早升天的家夥混在一起,大宮能是什麼對付喪神好的人,你就為了這種玩意背叛信念,到底誰是幼稚的家夥啊小鬼!”
“……呵,說得沒錯,不是每把刀劍都能有個好主人,我選擇不了自己的出身,他說刀劍隻是工具,我無法反駁他。安定,支援部從上一任開始就爛到根裡去了,我跟你這種幸運的家夥可不一樣,從那時幸存下來輾轉于不同的人渣手裡,淨化部對我來說不過是一個妄想的存在,如今還有一個機會……”加州清光咬了咬舌尖,和血腥味一起噴湧而出的,是暗堕的黑煙,“我,絕,不,會,放,過!”
“……清光!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事!”大和守安定翻轉手側,一擊化解掉對方數倍增強的力道,然而暗堕的那方爆發力和耐力明顯要更勝一籌,在長達十分鐘的拉鋸戰中,被反複逼到角落的大和守安定本體刀上累積了無數的刀痕,唯一支撐着他的想法隻有“增援馬上就到,大宮和永山不能走”——來自淨化部山姥切長義的承諾。那人向來一諾千金,他正是因此才出面阻止兩位部長離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在他的期待和堅守中,速度越來越慢的付喪神迎來的,從門外湧入——是溯行軍的黑煙。
他的心徹底沉了下去,下一擊,脫力的大和守安定即刻被劈成重傷,整個人輕飄飄地被半溯行軍化的加州清光擊打到牆上,深深凹陷入混凝土中。
“咳咳……咳咳咳咳咳……”朦胧的視線中,看向舉起刀緩緩走來的加州清光,他有些嘲諷地笑了,“你,呵呵,清光,你什麼都不知道,肯定會後悔,咳咳……咳咳咳咳………”
“……省省吧,你才是什麼都不知道的那個,可憐人。”加州清光刀尖向下,“就像那個人一樣,早早解脫吧。”
“清光。”
熟悉的,無比熟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加州清光停住了動作,刀劍隻差一點就刺入眼前血肉模糊付喪神的心髒,他還是停住了,将本體刀挪開握在手裡。
走進來親昵叫着他的名字的人,溯行軍的首領沖田總司,身後的怨念比他上次看到的要更加龐大。他又去殺了什麼人?殺了多少?加州清光不禁這樣想,但又覺得問出來太過矯情。沖田上來拍拍他的肩,耳垂上的紅色耳釘閃着冷光:“他還不能死。”
怨念如活着一般上前吞下加州清光身上的黑煙,付喪神輕松地轉變回沒有暗堕的模樣,他已經對這個流程很熟練了。沖田上前将混凝土中重傷昏迷的大和守安定抱出,妥善将其沉入黑色的怨念中:“淨化部的付喪神死去會立刻暴露這裡的坐标,我們暫時還沒找到解決辦法,他得先活着,或者……”
“我可以帶去其他地方處理。”加州清光主動要求。
“……”他們互相看了好一會,直到付喪神敗下陣來,沖田平淡地回複,“沒有必要在最後階段再添麻煩,而且你也不需要這麼做。”
“沖田君……”他歎了口氣,“好,我明白了。”
“……清光。”“嗯?”“不願意追随那個人的話,你随時可以選擇來我這裡。”
“來您……!”加州清光一時控制不住音量,但又很快沉下去,“可是您那裡,并沒有屬于我的容身之處吧。”
“……并不是在我這裡找到歸宿的意思,你可以借機得到自由,就像那位小龍景光一樣,去你想去的地方,做你想做的事情。”沖田回答。
“……那這種日子會持續多久?”加州清光問。
“在我的計劃成功之後,永遠,如果不成功,也能夠享受到盡可能的最後一刻。”沖田回答。
“那您……?”“無論成功或失敗,我都沒有存在這種東西可言,剩下的日子是你們的。至于大宮,他一向自尋死路,不會活到最後。”
“哈……有沒有,有沒有人說過,您真是位溫柔到殘酷的人……”付喪神的聲音裡帶着哭腔,慘笑着說,“……不,刀劍是不能失去主人的,我也是這俗物的一員,所以就讓我留在這個位置上吧,我隻要這樣望着您就好。”
“如果能夠看到終局,那真是萬般榮幸,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