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确實挺辛苦的。”他坦誠道,“隻要我還認可自己是沖田總司,就難以眼睜睜看着他們走向終點,甚至看到近藤先生時還會害怕他認出我,問【你為什麼不站在我身邊呀總司?】,一想到會有這種可能性,我就覺得坐立難安,一整個晚上睜着眼就過去了。”
“——如果是土方先生的話,可能會說【那當然是因為我這邊才是新選組】,然後毫不猶豫朝自己或者我開一槍,也有可能直接就地打死。哎,他真這麼幹過,那一槍看得我都有點脖子幻痛,真不愧是副長,無論對誰下手都堅定得要命,被他推到前面的我也願意跟着他的腳步走。可惜那時他還沒來,我有什麼辦法?不過是閉上眼睛假裝在清理樹枝,反正等再觀測一次,這段錯誤的曆史就會被覆蓋過去,他們在那段時間裡,所有的努力對任何人都沒有影響,最多也隻有我記得而已。”
“新選組會按部就班走向終結,這就是慶應甲府應該走向的曆史。”
他意有所指:“忘記它會更加輕松吧,即便如此,我也決定背負着這份他們努力過,我也的确毀掉了這份努力的這份記憶走下去。”
“……是啊。”菊一文字閉上眼睛,“畢竟隻有這份感情/愛,是作為人類的我們無法忽視和遺忘的。盡管最後從未發生過,隻存在于自己的記憶和旁人的逸聞中,我也這麼期望,也許這件事真的發生過。”
起源于虛假之物,即便不被當事人認可,或者從未有得到當事人認可的可能性,我也會背負着走下去。
“但是……”過于沉重的話題,導緻轉折都變得生澀起來,沖田卻還是決定将其接下去,“其實說到這裡就足夠了,不過,獨自背負什麼的也實在是太累。和我不一樣,既然有這個機會,不如就稍微讓它走向快樂一點的結局吧。”
“我認可這個故事哦。”英靈閉上眼睛,雙手合十抵在唇上虔誠祈禱道,“假如你不介意一個早逝的半吊子劍士成為過你的主人,那麼作為人類的沖田總司就真的曾擁有過這把價值萬兩的寶刀,并且在它見證自己的生命終結後,希望它能長長久久地存在下去。”
“——然後帶着人類對刀劍的愛,成為人類後也會幸福地生活下去。”結束了祈願,重新看着付喪神的沖田,眼中并非同情,而是更接近于寬慰和體貼的笑意,“你已經存在于這裡,即便我認可人類的身份,但對你來說,這樣來自人類自顧自的認可也無關緊要。隻是如果能讓你在回想起過去的時候,能稍微輕松一點,不要被記憶中虛幻的負擔過多束縛就好。”
“……啊啊,怎麼會呢。”感到心髒被羽毛團團包圍,壓着沉下去,連忙用折扇壓着自己的嘴角以免過多失态,手也在微微顫抖着,菊一文字同樣回答道,“這番安慰實在是傲慢至極……也是,榮幸之至。”
——屏幕外的加州清光剛忍不住揩走眼角的淚珠,偏頭卻發現裹着另一位付喪神的被團子在輕輕發抖:“……老頭?喂你不會哭了吧!”
“嗚……他怎麼不當着我的面說啊……”“你幾歲了啊那個也是你吧,多大點事,把自己代進去不就好了。”“這怎麼能代的啊?!”
在後頭裹着毯子的齋藤一歎了口氣:“怎麼深夜還來個溫情片,我說兼元你就不要這麼看着我了,我可做不到像沖田親一樣能對人形生物甜言蜜語的,等他回來發現是全場直播還不知道燥成什麼樣……新八?喂你不會也哭了吧多大年紀了!”
“要你管啊你個和副長一樣鐵石心腸的家夥!”土方早呼噜噜睡得死沉,反而是和泉守兼定如今和永倉新八一起抱頭痛哭,讓那邊拌嘴的沖田刀劍都有些無語地停下了動作,“怎麼能讓總司跟近藤先生對上,他多喜歡近藤先生啊,這也太殘忍了……”
“……我還以為物似主人型是基本定律。”齋藤無奈地揉了揉額角,忍不住吐槽魔鬼副長刀劍的多愁善感。
“——不過話又說回來。”緩過開始那陣情緒,屏幕内的菊一文字搖了搖扇子,調侃般輕笑,“其實剛才那些話……不全是對着我說的吧。”
“哎?”“畢竟我們也隻是初次見面而已呀。”
“你看出來啦,抱歉啊我還是不太能藏住事……我家那位最近确實情緒不太好,老是對着空氣發呆,跟你聊一聊也還是想學習一下怎麼安慰他。”沖田有些局促地将散下來的頭發繞了繞手指,感覺臉上微微發熱,“但是剛才的話都是真心的啦……回去我都不一定能再對着他說這些話,細想過于肉麻了。”
“哈哈,那我倒是要謝謝那位前輩了。”付喪神回到了以往得意洋洋的狀态,可能還要更猖狂一點,“要是某天我死得很慘,嚯嚯,沒準今天的話就會作為遺産造福其他複數我吧……哎喲。”
“别說這種話……也别拿這種東西當臨終遺産啊。”敲打了一下對方,想到被自己帶回來碎掉的那柄菊一文字,沖田的表情多少有些難看和複雜,“總之最後一句叮囑,看在我剛才祈禱的面子下,可千萬别随便死了。”
“……即使這樣祈願的是個短命的家夥?”“就是因為短命才管用嘛,負負得正哦,我可是傳言有被神靈眷顧的劍士。”
他拍了拍付喪神的肩膀:“好啦,這也太晚了,等到點我再出來守夜。先回去休息了,祝好夢。”
“好夢。”菊一文字點點頭作答。等到英靈的身影消失在帳篷中,他才輕輕松了口氣,“人類啊……”
“……老……頭……”跟怨鬼一樣的聲音在付喪神身邊響起來,菊一文字突然想起來最開始聽着自己講故事睡着的兩個小家夥,寒意随着這幽怨的控訴從腳底闆竄上來。依然是閉着眼睛的清光安定,在确認沖田走了之後終于能開口說話,剛剛因為不願意打擾,兩個人都忍不住掐腫了搭檔的手臂,半是疼痛半是惱火,咬着牙異口同聲地說,“你這家夥,居然被沖田君/那人認可了啊……”
除了晴姬燕依本丸,屏幕外的沖田組們,也都幽幽看向了自家的菊一文字。
“你,還沒有意識到這代表着什麼吧?”大和守安定陰森森地笑着,道出了複數沖田組們的心聲,“這就代表我們從今往後就是搭檔,塑造我們的過去都會有你的一份哦?原主人對刀劍的愛護和珍視,造就刀劍們對于原主人的執着和思念,這個道理你也相當明白吧?就算被沖田君認可和願意認可過去真實的隻有你一位,也要稍微體諒一下我和清光被沖田君珍愛并同行,一同作戰出生入死直到他生命最後的經曆,突然被某個奇怪的家夥插進來,貨真價實的怒火吧?”
“——正确的,一針見血的。”晴姬燕依本丸中,早在接納對方的時候就和菊一文字打過一架狠的加州清光,替黑着臉沉默不語的自己補充道。
“……我們會考慮着手下留情的。”同樣和搭檔笑着的加州清光率先不容置疑地拔出了本體刀,二人齊刷刷對準了金發的付喪神——連起手勢都與沖田同出一轍。繼慶應甲府城後,菊一文字再度深刻意識到,這象征着強烈的自我身份認同,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沖田總司的愛刀,本丸中會被稱之為沖田組的存在,是他們确切的經曆造就了連化型都複刻了原主人的執念,也造就了如今擁有着不同靈魂,性格卻彼此契合的兩人。
但話又說回來,今晚之後,恐怕自己的過去也不再是踏在輕飄飄的雲朵上了。菊一文字無奈地笑笑,但切實地拔出了本體刀,擺出了和二位如出一轍的起手勢。
直播鏡頭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候悄無聲地轉移,回到了帳篷中對着熟睡的衆人。這一場戰鬥的導火索如今和禦主一起,分開睡在山南兩邊,聽到刀劍碰撞聲正欲起身,又被旁邊的小烏丸一翅膀遮住:“……睡吧,沒事的。”
“雖說是你惹出來的禍,但終究還是要給孩子們一點磨合的機會。”聽力相當好的小烏丸彎了彎嘴角,打趣地撫過英靈的腦袋,“自覺領了塑造者身份的人類,之後留給你的時間,可是還有很長。”
“……老爹。”“為父可不是故意聽的哦,呵呵,晚安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