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又在做夢了。
在院子裡轉來轉去。
難不成是因為睡前回想起了慶應甲府的事情嗎?都是不太愉快的回憶。
說起來,這個院子有這麼小嗎?明明記得在這裡被困了很久,原來是這麼狹小的地方,卻怎麼走都走不出去。
……那邊穿着病服的人不會是我自己吧。
啊,他轉過來了,手上拿的是……
……
……
“依依?”從者在夢中喃喃道,黑貓的身體上沒有腦袋,禦主倒在自己身邊。他彎下身意圖觸碰對方,自己的手穿了過去,一無所獲。
腦袋也滾過來了,那是……
好多人……
“哈,”很久不見的,還是人類時的自己用極盡嘲諷的語氣向【自己】低語,自始至終沒有放下手上零落的身軀,“【隻存在于你自己的心中,并沒有切實發生過,沒有影響到任何人,也沒有留下任何痕迹,這樣虛假到近乎殘忍的記憶】,說出要背負這種記憶的家夥,卻完全抛棄了在這院落中遭受的折磨,完全遺忘了自己的憤怒,完全失去了作為一番隊隊長應當承擔的職責,隻當你自己還是個正常人類?”
“可笑至極,可悲至極。”
“不過說得對,被觀測一遍就會被覆蓋的曆史,說到底隻是殘渣而已。”他終于松開了手,黑貓的身軀砸落在地上,發出猶如裝着東西的布袋掉落的聲響,“半吊子的家夥,再加把勁也趕不上他們的腳步。總有人要負責憤怒和不甘,你既然不願意走這條路,那就由我去走吧。”
“如他所願,在我們決戰之前,保重你自己,言盡于此。”
“……!”沖田猛地睜開眼睛,感到喉嚨發緊,像是被人反複攥緊毆打,于是忍無可忍地嗆咳出聲,把帳篷裡和屏幕外的人都吓醒過來,“咕,咳咳,咳咳咳咳咳……”
“怎麼了怎麼了!”“咳咳……老爹你羽毛掉我嗓子裡了咳咳咳咳咳……呃咕……”
手忙腳亂處理完英靈的老毛病,衆人正式開始了遇難的第二天,踩掉篝火又處理了一下剩餘的食物,決定順着前天敵人來的方向尋找起線索——古澤朝一正疑惑于自家三個付喪神莫名其妙黃了臉,問起清光安定來都支支吾吾的,隻有菊一文字打着哈哈說半夜天太黑他們休息前摔了一跤,總之一整個晚上都在互相修刀,淺淺糊弄了過去——這人一向說起鬼話不眨眼,最後還是沖田沒忍住,偷偷揪了三個灰頭土臉的付喪神在一旁嚴肅地叮囑:“要打的話還是要回去手合室打,現在我們可是在遇難,不要給你們現在的主君添麻煩啊。”
“……抱歉。”“下次會注意的。”“啊哈哈,難得有點上頭了……”
“唉。”叮囑完就把人放走了的沖田不禁歎氣,“我原來是這麼血氣方剛的人嗎?依依,怎麼了?”
扯住了他的衣角,晴姬燕依沒說話,隻是默默地擡頭看着他。
“……是說那個夢吧。”“嗯。”
從者将自己的禦主抱起來,兩個人邊聊邊跟上招呼他們的大部隊:“别擔心啦,夢都是相反的——說實話,我們兩個居然還真的能做同一個夢什麼的,想想還真是不可思議。英靈契約,真神奇啊。”
“但是,那個人是真的吧。”晴姬燕依的擔憂來自另外的方向,“如果說他能通過夢境跟我們交流,那就代表我們的魔術回路有共通的地方。沖田君跟他是同位體,也許因為是同一個人的不同側面,從一開始你們兩個之間的聯系就要更深一點,如果說是他有能力屏蔽這種聯系直到現在才被我們發現,那有可能會導緻不太好的後果,比如逆向精神影響之類的……”
——奇怪的龐大信息量從這段話中顯露,屏幕外,無論是知情還是不知情人都豎起了耳朵。
“哈,這麼嚴重?”确實也沒什麼魔術常識的沖田震驚了一下,“我還以為我們之間的聯系也就僅限那麼一點夢中交談挑釁什麼的,幕末也不流行精神攻擊,都是我的話怎麼可能會超綱到那種地步。”
“如果他不是能自如控制在夢裡行動的話,我也不會這麼擔憂……”她解釋,“不過也有可能是因為狂階特性,土方先生在夢裡面也不受什麼限制。但保險起見,恐怕回去之後要檢查一下你的精神裡面有沒有什麼奇怪的東西。”
“奇怪的東西,黑貓算嗎?”“算哦。等下,你之前可一直沒說啊。”
“那東西除了讓我偶爾做做噩夢以外也沒什麼别的影響……說實話之前它做得還更過分一點,現在就跟鬧着玩一樣。”英靈幹笑兩聲,“結果你昨晚也看到了,它這不是被另一個我抓到還首落了嘛,雖然怎麼說都很怪,但确實它已經沒什麼威脅了,應該隻是過往留下的一點陰影,安心吧。”
“……被困在那種循環裡面三百多次,常識修改可不會這麼容易被覆蓋掉,你也稍微留意一下自己的心理健康啊。”“居然連次數你都知道了嗎,我都沒認真數過。”
“我姑且是靈力很強大的妖怪哦,在夢裡也能獲取一定信息……抱歉,這個夢境事關你的隐私,更深入的我就沒有再往下探索了。”晴姬燕依不好意思地說。
“沒事,我倒是不介意啦。但是稍稍提醒一下,不要因為好奇過多探索那個夢境,就算是我自己的夢和記憶,那也實在是過于危險了。”沖田皺眉,又很快将話題轉移,“畢竟幕末也沒有心理醫生嘛,所以在這些方面我也不是很懂,隻要不過多回想細節,最基本的健康應該還是沒問題的——對了,照這麼說的話,所謂精神影響什麼的,難不成我們會像他一樣突然聽得懂溯行軍講話嗎?”
“怎麼可能啦,那應該也是職介特權的範疇。”“也是。”
“……各位。”特意為主從二人留下了交流的空間,在最前方的山南敬助突然伸手停下了所有人的腳步,“前面好像有人。”
說曹操曹操到,在衆人警惕地将刀拔出對着前方的時候,一個和前一天一樣,披着鬥篷,疑似時間溯行軍,拿着法杖的人停在離他們數米外的地方,古澤朝一還留着昨天的陰影,下意識往前一步一邊緊貼一邊擋住身後的付喪神們,冷汗涔涔大喝一聲:“你是昨天那個家夥的同伴嗎!”
“呵呵……”從露出來的骷髅頭中洩露出含糊不清,無法被常人理解的發音,手上的法杖閃爍着瑩瑩的綠光,“【誤入這裡的可憐家夥……遇上我們算你倒黴,死在這裡吧……】”
“——等一下。”在衆人緊張不已的時候,沖田舉起手打斷,吸引了雙方的目光,“那個,應該不是我的錯覺,依依啊,你有聽懂他的話嗎?”
“嗯。”晴姬燕依呆滞地點了點頭,“好像是什麼,【誤入這裡的可憐家夥,遇上我們算你們倒黴,死在這裡吧】,是嗎?”
劍主從二人疑惑而震驚地和骷髅人形面面相觑,連帶其他人都不知該如何是好,良久,骷髅人再度開口,内容在他人看來還是嘎吱嘎吱,不知所雲的聲響:“【沖田總司?】”
“我認識你?不對,你認識我?”被道出真名的英靈更顯迷惑,而在下一刻,所有人都看到骷髅人往後重重倒退了一步,嘴巴張開,叽裡咕噜說了一大串話,凡是見到的人都要吃驚于這連一點血肉都沒有的這個奇怪人形,居然能輕而易舉地表達出如此驚恐的情緒,然後幾乎是跳起來連滾帶爬地逃走了。
“哎?”“哈?”“啊?”
完全沒料到發展,一陣詢問的拟聲詞後,衆人互相看了看,最後一緻落在了劍主從身上,而被圍觀的二人臉上的表情因為聽懂了骷髅人剛才慌不擇路的話,逐漸從疑惑吃驚到了然和無語。山南試探性問:“所以,那人離開前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