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琂是個重諾的人。沈時因依稀記得以前跟他提過這事,他也答應過要一同前往。可如今都物是人非了,那些承諾應該也作不得數。
沈時因想了想,回複道:【不用了,沒必要。】
鐘琂像是一直關注着信息,他回得很快:【鄭意成也是我的朋友。】
照這麼說,他回來參加婚禮跟自己一點關系也沒有,他也不是作為誰的親屬參加。那麼這就是他的自由,沈時因管不着。
雖然如此,沈時因還是打字道:【可是鄭意成臨時決定邀請一些同事,都是建築行業的人,可能會讓人發現我們的關系……】
沈時因的手指突然頓住,她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錯誤——鐘琂之與她,已經是再平常不過的前同事身份,哪裡還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關系能被别人發現?
沈時因将這些字全部删掉,關掉與鐘琂的對話框。
退出之後,沈時因打開微信,給梁冉發信息:【睡了嗎?】
梁冉相當上道地回複:【我買點吃的喝的來你家?】
沈時因回複了一個大拇指。
梁冉是沈時因的發小,兩人小時候在一個院子裡長大,還因為搶一個兔子玩偶吵過架,動靜大得驚動了雙方父母。當然了,那是沈時因的父母還在的時候。
後來,梁冉一家搬去了新區的電梯房,沈時因的父母也相繼離去。那是一段很不真切的日子,直到梁冉突然有一天出現的沈時因的家門口,拿着那個兔子玩偶二話不說塞進沈時因手裡,對她說:“這是我最寶貴的玩具,我把它送給你。”
小小的沈時因往梁冉身後看去,沒有大人,她是一個人跨越大半個城市來的。小小的梁冉臉紅撲撲的,身上都是汗,兔子被她緊緊攥在手裡,已經被捏得變了形。
沈時因把兔子扔到地上,說:“我已經不想要了。”
梁冉蹲下身撿起來,執拗地又往沈時因懷裡塞。
沈時因已經不記得那天自己扔了多少次,梁冉又撿了多少次。總之,那個小兔子玩偶最後出現在了沈時因的床頭,梁冉也成為了她最好的朋友,唯一的朋友。
*
梁冉進門的時候沈外婆正好起夜,她甜甜地叫了聲“外婆”,熟門熟路地往沈時因卧室走。
“你上次說給外婆找護工的事。鄭意成有個堂弟在三甲醫院上班,我讓他幫忙打聽打聽。”
“噓——”沈時因一把将梁冉拉進房間,再鬼鬼祟祟地關上房門。
梁冉不自覺地壓低了聲音,指了指門外:“老太太還生着氣呢?”
沈時因點了一下頭:“我前幾天就提了一嘴面試護工的事,她又嫌我亂花錢。”
沈時因歎了口氣,無奈地說:“我以為我回來是盡孝的,結果光吵架了,每件事都說不到一塊去,頭疼。”
“老人嘛,都這樣。她一個人把你拉扯大也不容易。”梁冉從袋子裡拿出幾罐啤酒,還有些熱氣騰騰的夜宵。
兩人盤腿坐在床沿,就像小時候那樣,挨得很近。
“除了這個,你們還吵什麼了?”梁冉問。
“她還讓我去找我爸。”
沈時因不以為意地說完,反倒是梁冉一愣:“……都這麼多年了,還找得到嗎?”
“不管找不找得到,反正我不稀得找。”沈時因說:“我媽過世沒多久,他就急着要跟廠長的女兒結婚,嫌我是拖油瓶。這種人我也不稀得找。”
“也是。”梁冉夾了塊炸雞吃,“可咱外婆以前不是老罵他嗎,怎麼又突然讓你去找他了?”
“她說她老了,想有個人照顧我。”沈時因啼笑皆非地說:“我那個爸都多大歲數了,我現在正值壯年,還能工作賺錢,誰照顧誰還不一定呢。”
“是啊,你現在跟他相認,不是白讓别人享受勝利果實嗎。咱外婆這個道理都沒想明白?”
“後來想明白了,又開始問我上次帶回來的小鐘怎麼沒下文了。”沈時因以手支頤,悶悶地說:“我說了那種人我高攀不上,我自己也能照顧自己,可她還是翻來覆去地問。”
說到鐘琂,沈時因想起來找梁冉的目的。
“對了,鐘琂說他要回來參加你的婚禮。”
“啊?”梁冉詫異道:“我還以為你們……”
“是分手了。”沈時因打斷道:“他說是為了鄭意成回來,大概是提前知會我一聲。沒想到他們倆就見過一次面,關系還能這麼好。”
“他們好像有時候會在手機上聊幾句,我也不太清楚……”梁冉猛然反應過來這件事的重點:“不對……那你想見他嗎。本來邀請他就是出于你這層關系順手一發。你要是不想見的話我就收回邀請,讓他别來了。”
“用不着,都是成年人了,不至于連面都不敢見。”沈時因看上去很自然,像是真的走出來了,完全把鐘琂隻當成一個普通的前同事。
準确來說,沈時因好像也不存在“走”這個過程。從回國的第一天起,她就表現得情緒穩定,完全沒有失戀之後的戒斷反應。
起初,聽說這事的梁冉還如臨大敵,買了一大堆酒過來。她以為會看到一個肝腸寸斷、以淚洗面的沈時因,但出現在門後的沈時因言笑晏晏,還很有興緻地問她要不要去吃以前母校外面那家很好吃的米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