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琂側過身,讓淩志才進來。解釋了一句:“昨天睡得晚。”
他前一天晚上接過車鑰匙,漫無目的地沿着城市道路行駛,起初是打發時間,後來漸漸起了些觀光的興緻,開始認真觀賞起了沿途街景。
這是一座以夜景聞名的城市,晚上的風光不輸白天。鐘琂專程挑車流量大的路線,跟着大部隊一路前行,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來到了江邊。他停好車走下來,街道右邊是鱗次栉比的酒吧和花園餐廳,左邊是沿江步道,許多背着挎包和相機的遊客正在觀光,熱鬧非凡。
鐘琂很有作為遊客的自覺,他走到圍欄前向下看去,波光粼粼的江水在這座不夜城的包裹之下奔流不息,江水滔滔,循環往複,就像這座永不停歇的繁華都市。
鐘琂擡起頭,看到江對面擠擠挨挨的樓宇。鋼鐵森林一般的建築體高聳入雲,每棟樓外牆都在閃爍燈光,大有徹夜不休的架勢,恐怕就連曼哈頓也要在對比之下稍顯遜色。鐘琂跟随人潮走進最高的那棟樓,坐電梯來到頂層,透過玻璃牆欣賞了許久的夜景,還花十塊錢看了望遠鏡,算是将“遊客”二字貫徹到底。
從高樓走出來,鐘琂來到一家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買了一瓶水,他站在即使深夜也依舊川流不息的街邊擰開瓶蓋,仰頭喝了半瓶。
鐘琂在這裡出生,也度過了幼年時期,但關于這座城市的生活回憶,他幾乎都想不起來。移民之後,父母偶爾會懷念國内的生活,一提起故鄉都是發展得多好多快,經濟科技有多騰飛雲雲。父母每隔幾年都會回來一次,但鐘琂每次都提不起興趣,他很小就能獨立,一個人生活一兩周完全不在話下。
鐘琂當然也回來過,最近的一次是和沈時因一起。當時兩人剛在一起不久,與其遊覽觀光,鐘琂更想和她整日待在酒店。
想起沈時因,鐘琂又有些口渴,他仰頭将剩下半瓶水喝完,将空瓶扔進便利店門口的垃圾桶,轉身坐上車。
這天晚上,鐘琂開着車走走停停,偶爾路過讓他有興趣的地方就停車下來走走,逛夠了再坐上車去下一個地方。沒有目的地,也沒有任何方向和規劃。
這種旅行方式對鐘琂來說很新奇,如果這算得上是旅行的話。他有一次看見河邊星星點點,走下車才發現是夜釣隊伍。鐘琂走到那個他原本以為已經睡着的大爺旁邊,端詳起看似平靜的河面,沒想到大爺冷不丁地出聲,問他要不要來根煙。
鐘琂擔心驚動魚群,小心地接過一支煙點燃,兩人就這樣無聲地面對河面抽完各自的煙。一支煙的工夫不過五六分鐘,大爺手裡的魚竿依舊毫無反應。鐘琂沒有耐心繼續等下去,掐滅煙蒂再度返回車裡。
鐘琂天快亮的時候才回到家裡,他睡了四個多小時,再醒來就是被淩志才的敲門聲吵醒。
鐘琂喝着淩志才帶來的咖啡,神志很快變得清明。四個小時的睡眠對他來說已經很足夠,對面的淩志才問他一會兒有什麼安排,鐘琂想了想說:“去打黃熱病疫苗。”
淩志才愣了兩秒,忽然反應過來他話裡的意思,一時之間險些喜極而泣,他抹了一把額頭的汗,連說了幾個“好”,“那我一會兒送你去。”
鐘琂沒拒絕,隻是有些恍惚:“打完黃熱病疫苗要滿十天才能出境,看來我真的要休完年假才能回非洲了。”
“這都不是事兒,這十天就當休息放松了。”淩志才大手一揮。
鐘琂很疑惑地問:“我該怎麼休息?”
“每天睡到自然醒,醒來看書看電影,晚上喝酒唠嗑。你想去旅遊景點也行,我讓小曹陪你。”淩志才比他更迷惑,他不懂怎麼會有人連怎麼休息都不知道。
鐘琂不想這樣,他表現得很抗拒:“如果每天無所事事,什麼正事都不做我才難受。你得給我找點事情做。”
淩志才坐在對面搜腸刮肚地想,在鐘琂喝完最後一口咖啡時,他想到了一個絕佳方案:“對了,總部最近有個大項目,是關于綜合管廊的,相關人員都焦頭爛額着。而且基坑太深,支護不好做,還得找專家論證,你既然來了,不然臨時充當一下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