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夏似真似假的說:“其實醉生夢死又何嘗不是個好去處。”
葉舒行沒有說話,反倒是深深看了她一眼,露出個意味不明的笑。
長夏洗漱完便準備上床睡覺。
她平躺在床上,手裡交握,平放在小腹上。手裡捏了顆息骊珠給的鲛珠。——雖然說葉舒行藏的很好,但她當時一眼就能看出來,茶裡藏了蜃蜉蝣。
照理蜃蜉蝣喝下去接觸不到神識,跟沒喝一樣,入不了夢,估計葉舒行是有什麼辦法讓蜃蜉蝣主動拉人入夢。
依照她的性格,本來應該是把人抓了嚴刑拷打,問不出來殺了便是。當她正想動手的時候,儲物囊裡面的白棋動了動。
不知道老頭用了什麼秘術,她竟然等讀懂白棋傳達的意思——他讓她借着茶水裡的蜃蜉蝣入夢。
長夏不相信老頭兒這個人,卻相信在她還有利用價值的時候,老頭兒不會讓她死。
她靜靜地看着木屋尖尖的頂,心裡在想,她今夜會做什麼美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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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所周知,劍修是個很窮的職業,他們來錢的手段不多,在沒有秘境闖的時候會搞搞副業。去當滄浪樓的殺手是最好的選擇,但也有武力值沒那麼高的,或者愛好和平不喜歡打打殺殺的,就會走另一條路——打鐵。
劍修要從無到有鍛一柄屬于隻自己的劍,他們也會接觸到很多器修知識,轉行打鐵相對來說比較容易。
所以西境有很多鐵匠鋪子。
天來樓是其中不算好也不算差的一家,老闆是個頭發花白的老頭兒,愛喝酒吹牛,喝了酒後就喜歡撿起錘子敲敲打打。
他的打鐵技術高超,但由于沒有靈力,造出的法器都是低階的,大修士看不上,練氣和築基的小修士倒是很喜歡在他這裡挑挑揀揀。
如此也算有一份收入穩定的營生。
老頭兒怎麼看怎麼像是個凡人,但他的鋪子已經開了上千年。
所以周圍人覺得他是個有密秘的凡人。
現在這位有秘密的凡人正在和一個少年模樣的占師喝酒。
左山主在晨星山一向是高高在上,一塵不染。如今坐被打鐵爐的爐火熏的黑漆漆的矮桌邊上,竟然也泰然自若。
下酒菜不算豐盛,一碟花生米,一盤拍黃瓜。酒卻是難得的好酒,窖了一百三十年的天山雪,雲亭特有的美酒,他走之前從掌門那裡順的。
老頭兒給他斟了一杯酒,又給自己倒了一杯。不等和左衾碰杯,便自顧自飲起來。
好酒舒爽地他不自覺眯上了眼睛。
“還是你給的酒帶勁,我平日裡喝的那些老黃酒啊,忒寡淡了。”
左衾陪了他一杯。
老頭兒混濁的眼珠子忽然轉了轉,他嘿嘿笑道:
“你頂着這副樣貌喝酒,我總覺得我在帶壞小孩子。”
左衾不置可否,反問:“你現在就沒帶壞小孩子?”
老頭卻道:“夏夏可不是小孩子啦。”
他又拿出個新的空杯子倒酒,這次沒有喝,而是順勢傾倒在桌上。
借着酒液反映出的爐火的微光,才略微能看清楚,這張漆黑的矮桌上,劃着十九橫十九豎共三十八條線。
這是一個棋盤。
酒液順着棋盤的縱橫線流淌,最後消失在天元那個位置上。
“謝逢雪和宋梨白相處的時間最長,但她還是更親近、更相信夏夏。那個小女孩兒有着比野獸更精準的直覺,我們這些人,接近不了她的。”
他睜開眼,憑空撚了一顆白色棋子,落在天元。
“夏夏總能讓所有人都喜歡她,你我如此,宋梨白如此,她那幾個師弟師妹呐,也是如此。”
左衾的眸子微暗,一揮手打散了那枚白子,面容讨喜的少年臉,就算做出不高興的表情,也是讓人生不起生不起氣來的。
老頭兒就很好脾氣地哄他:“夏夏都不擔心我害了她,你擔心什麼?”
左衾的眼睛像是不起波瀾的古井。
老頭兒又道:“我們誰都不想讓夏夏受傷,不是麼?”
許久之後,他才聽到左衾清冷的聲音:“可我們正在做讓她傷心的事情。”
老頭沒有回答他的話,他混濁的目光看向了東方。
“希望她今晚能有個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