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夏在一片混沌中醒過來。
入目不是葉舒行的小木屋。
這地方……長夏仔細辨認了一下,像是東境有的裝潢?
幾乎一瞬她就确定了,這不是她的夢境。
或許她是在東境留下了一些美好的回憶,但她最想夢見的地方絕對不會是東境。
嘗試動了動身子,很好,沒缺胳膊少腿。又嘗試運轉了下靈力,很流暢。
最後一步,她開始用自己的靈力破壞屋子的陳設。
果然,她的靈力像是一陣風一樣飄過桌椅床榻,掀不起一點波瀾。
夢境分很多種,有些可以憑借己力改變夢境的走向,為所欲為,有些就隻能在夢裡面當個看客。
她這顯然是後一種。
長夏眸色暗了暗,這種級别的夢,可不像是能讓人沉浸其中的樣子。
更像是是有人設局,故意樣讓她看一些事情。
老頭兒,或者是葉舒行?
但老頭兒不能用靈力,對蒼玄影響有限,葉舒行也不過是個元嬰期。
都不像能夠做到的樣子。
想不明白就不去想,長夏決定靜觀其變。
她開始觀察周圍,這地方看着很怪,宮殿大小陳設裝飾都是王宮的規格,但在梁木浮雕之上,長夏卻看到被人馭龍車。
尋常稱王者皆崇拜龍形圖騰,凡間執政者,隻有人皇才敢馭龍。蓋因萬年前姬氏帶領人族稱霸蒼玄,所斬殺的第一頭妖獸便是孽龍,從此姬氏對龍這種強大生靈的蔑視,那是體現在方方面面,小到瓷瓶花紋,大到宮殿雕梁,所繪所寫均是人馭龍而非人拜龍。
但稱王者不同,王候隻是一方稱霸,還不敢對龍有不敬,畢竟與仙界還有聯系的時候,天上龍族調風雨,求它們保佑風調雨順是常有的事情。因此王族以衣繪龍紋為榮。
王族卻敢馭龍,這是很少有的。
這種奇怪的矛盾,讓長夏想到一個人。
姬盛。
雖然人們習慣稱呼姬盛為末代人皇,事實上他在位期間從未戴冠稱皇。
他一直自稱秋梧王。
秋梧是他的寝宮。那時候長夏在西境遊曆,她聽到的消息是人皇姬盛拒絕稱皇,說大業未成,愧為稱“皇”。
起先蒼玄人都不知道他說的大業是什麼,直到他後來他開始伐天。
姬盛是個很有魅力的領袖,幾乎整個凡間界都在轟轟烈烈跟随他,但修仙界卻是冷眼旁觀,作壁上觀。
到現在仍有姬盛的追随氏族,大罵修仙界都是一群冷血無情,狼心狗肺之徒,一直不願與他們這些門派子弟接觸。
長夏有個幾乎是修仙界領袖的師父,因此她知道些許内情——姬盛就沒想過讓修仙界摻和進這件事。
師父說,當時姬盛的原話是:“蒼玄人間界死光了,還有修仙界,若是失敗,就把我交出去給仙界洩憤,奴顔卑色也好,苟延殘喘也好,總歸蒼玄人要活着,才會有希望。”
然而修仙界并沒有把姬盛交出去,他最後的結局是自戕在人皇殿,以謝天下。仙界無法容忍被蝼蟻挑釁,想屠戮人間界洩憤,是别驚春帶蒼玄幾乎所有渡劫期守在建木旁,與仙界來人死戰三年。
最後這場戰役以對蒼玄無可奈何,卻又盛怒的仙界,将本來已經回春的建木徹底斬斷,并且全面放開已經被關上一半的遲晝海門戶為結束。
但仙界并不是那麼好打發走的。
那一戰别驚春和左衾的上下三輩人幾乎全部死絕,而飛升過的渡劫期修士,更是隻剩下了他和左衾兩個人。
他們本來都應該是壽與天齊的仙人,隻是因為熱愛蒼玄,才甘願自削戰力,留在了這片土地。
最後亦死在這片土地。
相對于他們,崖夫子都算是後來人了。
長夏那時隻是個出竅期,連知道這場仗的資格都沒有,隻偶爾聽師父與左衾提起隻言片語。曆史過往太過慘烈,師父事後的寥寥數語都讓她膽戰心驚。
現在她很可能在姬盛的宮殿裡面,也不知道會遇到哪個時間段的姬盛,青年時的壯志滿酬,還是暮年落寞自戕?
宮殿外面的場景,夢的主人應該并沒有構建好,長夏并不能離開秋梧宮,她隻能無聊地坐着階梯上等人過來。
她這時候忽然很想謝逢雪。
如果是師兄的話,應該很快就能找到構造夢境的關鍵節點,反客為主吧。
其實小時候師兄劍練得比她好,她的劍道天賦可能會更高,但小時候她比師兄貪玩,不喜歡修行,也不喜歡練劍,喜歡在藏鋒山上野。
在千仞鋒那件事情之後,别驚春就回到了藏鋒山守着他們。長夏有了靠山,行事也越發膽大妄為。
特别是左衾上山之後,要星星不給月亮,更是把她縱容地無法無天。
她少時闖了不少禍,師父和左衾不在的時候,師兄就是那個收拾爛攤子的人。
開始是她經常和人打架受傷,師兄學了醫家的醫術。
她脾氣有一陣子很壞,動不動就生氣,師兄就向百草園學了養靈獸的法子,養小貓捉小鳥逗她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