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她喜歡上了劍,在裁壽之前,沒有劍能經受她的折騰,幾個月就壞,師兄便學煉器給她打新的。
如此這般,悠哉百年。
再後來,她喜歡劍,那就是一心一意地喜歡,隻專心一把劍,看不見其他東西,而師兄卻被這些五花八門的雜學絆住了手腳。
此消彼長,僅劍之一道,師兄被她後來者居上。
師父那時候評價師兄所學雜而不精,雖說天分好都能混成個一流,但是做不到頂尖。
師父這種樣樣拔尖的神仙自然理解不了他的選擇,師兄卻笑着說這樣就好。
長夏第一次一個人下山的時候,除了一身還算精妙的劍術,别的什麼都懵懵懂懂,吃了别人很大的虧才回到藏鋒山。回來那天師兄在山腳下等她,替她清理了一身的風霜,把她背到背上,兩個人合成一個影子,一步一步走回山頂的小院子。
長夏趴在謝逢雪背上,一直不說話。
謝逢雪問她怎麼了。
長夏說,感覺自己除了劍術什麼都不會,是不是很笨。
長夏聽見師兄笑了一聲,然後他用比柳枝輕撫春水還要溫柔的聲音說道:“夏夏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
然後他頓了頓,又道:“有事師兄在呢。”
長夏忘了他們那天最後是什麼時候回到的藏鋒山頂的小院子,也忘了回去後見到師父,師父又說了些什麼。
隻記得那天月色正好,春風微醺,師兄身上彌漫着清冷梨花香。
再往後,長夏越來越厲害,不再倚靠謝逢雪也能做到很多事情,他開始專研占星術。
起先他隻是自己私下裡玩玩兒,後來左衾發現他的天分,便當了他半個師父。
他,左衾和師父的占星術修為越來越深,長夏看不懂他們的時候就越來越多。
到現在,長夏有時候覺得自己與師兄,與師父像是隔了萬水千山。
分明是伸手就能觸碰到的人,卻讓她有種抓不住的感覺。
長夏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忽然想起這些往事,她跟别人談及過去,向來是雲淡風輕的幾千幾百年。但這幾千幾百年,都是她和謝逢雪真真切切一起經曆,一起生活過的。
那些歲月裡面遍地都是隻屬于他們的回憶。
所以——
她的目光看向宮殿壁畫,那裡畫着人皇開道,率領衆人打敗孽龍,人皇的紅纓槍貫穿了龍的頭顱,他站在高台上迎着清晨熹微的日光,下面是為他歡呼呐喊的子民。
如果有什麼人,什麼事要來破壞她目前平靜的生活的話,她會提着她的裁壽,将之狠狠地斬成碎片。
————
北境。
北境在蒼玄北邊,雲亭在北境北邊。
這裡是四境最早開始下雪的地方。
祝靈瑤在兩個月前就收到了師姐的消息,給梨白重新準備了新的四季衣裳,并且為了預防梨白長的太快,衣服穿不上,她還專門把每個樣式都做了不同碼的好幾件。
梨白一回來就被一屋子的新衣服給震驚到。但祝靈瑤好像很怕和人說話,放下她給衣服做的标簽冊子就走,絕不多留。
梨白看着手上這一卷詳細到,哪件衣服衣擺繡的蝴蝶紋,哪件衣服左手袖口有個蝴蝶扣都記載得一清二楚的冊子,和謝逢雪大眼瞪小眼。
謝逢雪無奈撫額:“你六師姐那樣的,我也沒辦法,隻有你師姐才能和她完全正常溝通。”
這個師姐自然是指長夏。
梨白“哇”了一聲:“不愧是師姐。”
在她眼裡,長夏能做到任何事情都不奇怪。
謝逢雪随意挑件鬥篷扔在梨白身上,然後把剩下的衣服全塞進一個儲物囊,也一并甩了過去。
“快披上,外面在下雪,别着涼了。”
梨白掙紮了好久才把臉從鬥篷裡挖出來,然後撿起那個儲物囊别在腰間,人小鬼大道:“師兄,我聽師姐說,在三師姐四師兄上山前,師父好幾百年都隻有你和她兩個徒弟?”
謝逢雪驕矜地擡了擡下巴:“嗯?”
梨白真情實感地歎息道:“哎,師姐她真不容易。”
謝逢雪:……
他冷冷道:“明天的課業翻倍。”
把梨白那邊安頓好,謝逢雪回到自己的院子已經入夜了。
隔壁院子還是黑燈瞎火,謝逢雪翻來覆去睡不着,給左衾發消息他也沒回。
他幹脆披衣起身,來到院子後面挖酒喝。
路過庭院,他看見院子裡的木芙蓉開花了,想起來長夏喜歡用木芙蓉做胭脂,便放下酒,一朵一朵摘花,摘好後用靈力烘幹,仔細撿在玉匣中。
等想起來他的酒,卻發現酒瓶子早就打翻在地上,酒液撒了一地。